老妇人听完,大致明白了几分,她环视了一下这座小院,看了看自己的三间木房,忽然站起身来,将正堂中央的一张长条案翻转了过来。
六郎惊诧不已,上前去看,那长条案后正有四个大字,字上漆墨已经斑驳,他抚摸上去,认出来那是“勇冠三军”四个字。
老妇人不识字,但看他这般,便知这就是那块匾额了。
六郎看完了那匾额,摸着那几个字叹息起来,“他们以为是多好的料子,原来不过是寻常榆木,难怪他们摸遍了几间屋子,都不曾低头往这长条案下看上一眼。”
老妇人也笑了一声,“也亏了这板子厚实,虫眼都长满了,要是再晚两年,我都要劈了当柴烧了。”
六郎凝眉道:“他们想起来这匾额,是如今上头又有了变动了,原是惠定帝的后人中出了个绝色的女子,今年三月叫选作皇妃了,才进宫两个月就升了贵妃,连带着她的家族又荣耀了起来,贵妃的长兄也是个人物,早些年是中过进士的,因身世一直未得起用,如今贵妃得宠,她这长兄也跟着受宠了,五月刚升迁了江州刺史,七叔任职的怀川县,就在江州治下。”
老妇人即便不通文墨,也明白为何钟七要这块匾额了,钟七身为县令,离刺史还是远着的,但是要想离得近些,拿出这块匾来套近乎也是条好路子。
毕竟连她这样的农妇在听到钟氏祖上有皇帝赐匾时都不由一惊,何况是祖上就是皇族的。
六郎又道:“今日我就被扣在了七叔家中,听到他家管事说您带了个孩子回来,那时候他府上正有客人,我知道他好面子,便当着那客人的面说‘大哥已有嗣子,屋子应该还是要归嗣子继承的,我们不好再插手’,七叔当即就变了脸色,我便说恐怕伯母现下正被族人逼迫呢,他又才赶紧叫我带着管事赶过来……”
老妇人看他说得高兴,却是埋怨道:“在族中,他最看得上的就是你了,你今日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以后再想要他的援引可就难了。”
“我与七叔不是一路人,可做不出逼迫孤老的行径,何况我是伯母养大的,乌鸦尚知反哺,我要是顺着他们抢了这屋子,与黑心烂肺的禽兽何异?”六郎说着挠挠头,“我早已想好了前程,七叔说让我跟他去江州,引我进县衙,安置在书佐下面协理文书,可我也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去管文书反倒惹人笑话,也远不如如今在学宫里做六艺先生来得自在,左右都是领官府的粮,我在学宫还落个清名。”
“你是他族中子弟,跟着他自然前程更好些。”老妇人不认同地看着他,指着那张长条案,“现下你亲自将这张桌子背去他家,只说是我叫你送去的。”
六郎一怔,“伯母?”
“不过一块匾,与我明说了我万没有不给他们的道理,却拿什么祖屋、族中供养来诓我,我看他们是各怀鬼胎,只要我退让一步,便要将我的屋子拿了,田地也夺了,如今这东西你替我送过去,算是我给他这当官的送的人情,也希望他能原谅你一时的口不择言。”
六郎心内震动,他素知她的性情,是轻易不会低头的。
他想拒绝,老妇人又道:“也不仅是为了你,还有那孩子,我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有力气,万一哪天我支应不了了,也叫你七叔念在这块匾额的份上,给那孩子一口吃的。”
“那孩子既是在大哥面前磕了头,我便认他这个侄儿,您养不了,还有我养。”
“六郎。”老妇人摇头,“我让你现在就送去,是要让你七叔明白,他承的是我的情,是我愿意送给他,不是旁人找到了献给他的。”
钟六郎这才应下,临走却回身道:“伯母,即便我给七叔送了这匾额去,我也不愿去他手下做事,我不过是个粗通文墨的武夫,与他们走不到一处去。”
老妇人看他说完就走,生怕自己又要劝他,倒是笑了。
却道钟氏族长等人离开之后,才等送走了钟七的管事,一群人便开始嘀咕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孩子,七哥竟是松口了,这一松口,往后再要讨那屋子就不容易了,依我看来,早将她驾走,拆了屋子,早就找到那块匾额了。”
“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有些江湖杂耍的身手就在族里争田夺地,现在说要拆她的屋子,恐怕还不等你动手,她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族里又不是不养她了,都说了把屋子让出来后族里给她养老,她一个旁支的,就占了个长,还当真摆上了。”
“七弟这回可真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这老太婆是个不讲理的,要是换了其他族人,跟他们说明了七弟是因为一块匾要拆了他们的屋子,他们定然无有不应,可是这老婆子,脾气比驴还倔,当年大郎过世,她非说是遭人谋害,去求老七,老七没应了她,她就此恨上了,如今老七又想从她手里讨东西,她要是知道了那东西的重要性,怕是要剐下他一身皮。”
“咱们还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若不是为了家族未来着想,那几间破屋子谁瞧得上?”
“也罢也罢,也不过是个外头来的孩子,瞧那模样,不是拐来的就是她从哪个戏班子请来的,来日方长,总有她董五娘熬不住的时候。”
一行人心思各异,到底是为了家族还是怀有私心,就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而他们话中的董五娘,便是那救了小令的老妇人,现下正坐在床前与小令说话,说到以后不必叫她装儿子了。
小令点点头,“我没做过儿子呢,就怕做不好。”
“做儿子倒是不怕做不好的,自古只有做女儿的说做不好的。”
“为什么?”
董五娘摸着她的头,“做儿子的天生就是好的,儿子从生下来的时候,便是人人都说好。”
小令不明白,“女儿生下来不是这样吗?”
“不一样的,儿子是传宗接代的,女儿是要嫁出去的。”
小令疑惑,“传宗接代?就是生孩子吗,可是我是我娘生的,又不是爹爹生的,我娘是女儿,应该说女儿好才是。”
董五娘一怔,“这样说也不错,只是……”她迟疑许久,才想到一点理由,“生孩子儿子也是有功劳的,儿子还能进学读书,习武练功,是要支撑门庭的。”
小令又问:“我也会读书啊,夫人还给我请了个先生呢,这样是不是进学读书呢?”
董五娘没想到她在家里还受到这般对待,十分为她高兴,“小令认得字么?又请了先生,那么也算得上进学读书了,不过那是原先你家里富贵,舍得给女儿请先生,寻常人家,哪怕是许多富贵人家,女儿都是不读书的。”
小令不明白,一样都是爹娘生的,怎么不给女儿读书,她虽然不喜欢读书,但要是不让她读,她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万一有的女儿就喜欢读书呢?
便听董五娘道:“儿子读书习武,是因为要指望他去考试做官,将来给家中挣来荣耀,女儿不能考试做官,读书习武便是浪费了。”
她看小令还一脸的疑惑,又解释道:“就好比今天,我跟他们说你是我替我儿过继来的儿子,他们就不好再争夺我们的屋子了,因为宗法上只有儿子可以继承屋子,也好比东边那处的学宫,只有儿子能进里面读书,自古定下来只有儿子能做官、只有儿子能当家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尽可能用孩子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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