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姬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陵墓里对我而言最重要是哥哥的尸身,他死后我施了血咒结界让他保持原貌在陵墓里,为了拿陪葬的不死药,我踏入了血咒结界,哥哥的尸身立刻飞灰湮灭了。但是陆沿不愿意吃,为了活下去,他不得已才抽了木心,靠着木心的力量恢复了血肉。”
当年,润姬让鹭鱼在外面等候,拖着陆沿进入陵寝,让他踏入八神柱的阵法。陆沿的身体立刻显现出火灵与木灵的光芒,映衬着八神柱猛然迸发出的光辉。
八根柱子是在玄络梧的根茎上浇筑而成,那样子显然是树和陆沿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
因为死后没有了肉身,失去了赤色琉璃骨,润姬也失去了查看睹丝命数的能力。陆沿在八神柱内究竟看到了什么,润姬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宁死都不愿吃不死药,润姬这才把“以命换命”的方法说给他听。
用一魂注入玄络梧内,替代木心,虽然折损阳寿,但他与玄络梧也有了更紧密的联系,让他快速地生出缺失的半边残躯。
她继续道:“陆沿婴孩时被丢弃在海里,漂到了云匣海域。那时,正值沧鳍魅的繁殖季节,遇到的活物必然会被它们吞噬。但陆沿体属火木,玄络梧感应到了,将他从海中拉了出来。他后来能活几十年,已经算是赚到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原本计划等他寿命将尽的时候,再让他抽出木心。毕竟,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上一两百年。”
润姬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我知道陆沿对你很重要。所以,我没有在木心抽出后立刻催动回溯的阵法,而是等到他寿终正寝,才带你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鹭鱼那张精致的脸。此刻的鹭鱼,眉眼间带着十二岁女孩的稚气,却因委屈、震惊而皱成一团。
润姬抬手,轻轻捏了捏鹭鱼的脸蛋,语气柔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子:“别把姐姐想得那么坏,嗯?只有你这个生魂踏入祭神庙,我们俩的意识才能在这里苏醒。接下来乖乖在千年前待一阵子,好不好?等下次再醒来,你就能回去了。”
鹭鱼一直保持沉默,润姬说完后,她侧头躲开了润姬的手:“那你总归要告诉我,你带我回来,是要做什么?”
润姬静静地注视她片刻,最终低声说道:“天命既定此行,我什么都不用改变,我们注定要回来一遭。”
她话音刚落,耳朵微微一动,随即侧头看向门口,推了推鹭鱼:“你母亲来接你了,你该走了。”
鹭鱼听到这话,却没有动弹,欲言又止。
润姬看着她的背影,催她过去:“等你回到千年后,和她就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鹭鱼转过身来:“她之后过得好吗?”她知道映央是殉葬而死,却不知道在妘仓拉着所有的宫眷陪葬之前,映央过得怎么样。
“她没有争宠的念头,王后姜氏也忙着对付其他野心勃勃的妃子,没再给她太多刁难。她的日子和之前一样,不算太难过。”
方才祭祀仪式结束,她问随身的宫女为何映央不在。那宫女说按照祖训,侧妾是奴籍不能踏入祭神庙,而那宫女碰巧是大臣家送入宫中的女官,才能陪着鹭鱼一同参加酬神大典。
她走出祭神庙就会沉睡过去,变回原来的样子,鹭鱼苦笑:“见了又如何,她看我不过还是那个傻傻的孩子罢了。”
润姬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我已经让人将她带到了侧门,多看她几眼吧。”
润姬知道鹭鱼总会梦到自己的母亲,一开始还会和她说梦境里的事情,但后来就不爱提了,但是她知道鹭鱼很想念映央。
映央之前在鹭鱼的朦胧记忆里,是一个极其温暖的人。回到旸朝,她重新拥有了前面十二年完整的记忆,那温暖变得具象而真切。
映央总是爱笑着。
宫人带她修剪花草时,她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轻轻笑出声来,声音柔软,像春风拂过碧水。她会抱着年幼的鹭鱼坐在石凳上,翻开一本旧书,教她学字。
但鹭鱼从未能真正反馈出教习的成果。她是个痴儿,抚养她需要极大的耐心,而能给予的回报却少得可怜。
映央给鹭鱼缝制衣服时被剪刀划伤,鹭鱼只会在一旁听着她的痛呼哈哈大笑。映央生病时虚弱得难以起身,鹭鱼会固执地揪着她的衣袖,非要她跟自己到墙角看那只断尾的壁虎。
映央却从未表现出任何疲惫或怨怼。
鹭鱼闭了闭眼,仿佛还能看到映央站在那座荒草丛生的小苑里,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
那方天地那么小,砖墙厚重,将外界隔绝得彻底。苑里的生活是静止的,随从的宫人年迈沉默,只有鹭鱼能闹出点声响,年年岁岁如此,寂静的发慌。
可那样的一方天地,却装满了映央的大半生。
润姬派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神官,青年走在前头,领着鹭鱼往侧门去。
妘氏先祖为找到玄络梧的根系末端,挖出一个巨大坑洞,而后在露出地表的根茎上浇筑了八根青铜柱。再围绕青铜柱铲平坑底,修建了祭神庙。
因此,祭神庙实际上建在一个深坑里。
尤其是神殿对着的正门,又垒高了百尺,从正门的门槛上走下来,要走四百个台阶。
青衣神官带鹭鱼去的侧门,虽然不比神庙正门制式规格高,但也有两百个台阶。
穿过挂满白幡的连廊,青衣神官左手捏着摇铃,轻轻摇了三声,一转眼,就带着鹭鱼到了离侧门门槛还有十来个台阶的地方,他躬身请道:“大王姬只让我送到这里,剩下的路,还请亲自启步了。”
鹭鱼的身后,俯视脚下,是汤汤灯火,灯柱熠熠,对应着天空上方最亮的那些星辰。
她缓缓向上走,随着台阶越来越少,装饰着各种神兽样式门钉的黑金色大门一点一点出现。
门有两扇,一扇紧闭,一扇微微敞开。
透过门缝望去,映央站在光影交错的门后,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里微弱的火光将她的身影笼罩,柔柔地映在她的脸上。
她披着青黛色的斗篷,几缕鬓发被夜风吹乱,随意散落在她的脸侧,五官精致如画,眉眼清秀,唇色如含朱丹。
像从鹭鱼很多年里的梦境里走出来了一样。
鹭鱼站在台阶上,屏住了呼吸,隔着门缝直直地望着她,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清清楚楚地凝视自己的母亲。
映央站在那里,手里的灯笼微微晃动,目光时不时望向门里。风从祭场上空吹来,她微微侧身躲着,却始终没有移动半步。
下一刻,她的视线与鹭鱼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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