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袅袅,婉转悠扬,澄澈的光线从八角锦窗户里垂落进来,宋泠然因着有事压在心头,难得走神,一首曲子教得七零八落,太子竟也未曾责怪她。
忽地,她听见太子淡淡问:“老师喜欢萧先生么?”
宋泠然眼皮一跳,连忙否认:“我与师兄只是手足之情,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太子垂着眼,修长手指在弦上拨过,语气不徐不疾的:“随意问问。”
……好罢。
宋泠然也知近日宫中诸多风言风语,皆传她和萧逸凡关系匪浅,但她并未往心里去,反正她马上要回江南了,再多的风言风语也都听不到了。
于是,她不再多想,认真演示琴曲,雪中春信的香气,无声在鼻尖浸润着。
然而,却不知为何今日薄珩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不容人忽视,一次、两次、三次……宋泠然尚且能够当作错觉,次数多了她着实忍不住抬首朝薄珩望去,这一望就撞入薄珩漆黑的眼海。
宋泠然鲜少见过薄珩露出这样的眼神,从前他的眼神都是清冷的,波澜不惊无欲无求,好似世上没有什么配被他放在眼里,然而此时他的眼神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汹涌着的波涛,危险而又诡谲,还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
下意识地,宋泠然别开了眼,薄珩用大掌按住了琴身,止住了琴弦的嗡鸣,低声问:“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回江南?”
宋泠然正犹豫此事该如何说起,听得薄珩主动问,心头一松,回眸浅笑道:“若是殿下同意,明天。”
薄珩却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宋泠然一下失神,“殿下金口玉言,曾亲口允诺过我的。”
的确。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眼见薄珩无言以对,宋泠然步步紧逼道:“殿下,我的亲人都在家中等我,我也十分想念他们……”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殿下慈悲心肠,念在三年师恩上,便放我回去罢。”
薄珩说:“可以。”
宋泠然大喜。
薄珩从琴上挪开了手,抬起乌黑的羽睫,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容她有一丝逃避地说道:“在此之前,学生还有个请求。”
“?”
宋泠然略感迷惑,向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也有事情求得她么,一双漂亮的眸子含着满满的茫然。
继而,便闻得太子道:“琴艺学生已经学会了,烦请宋女师教一教学生别的。”
宋泠然未曾想通自己还有什么技艺能高过聪慧过人的太子,迟疑了一瞬,问:“比如呢?”
薄珩一字一句道:“被轻薄了,应当如何轻、薄、回、去。”
轰——
一道天雷滚滚而落,宋泠然从琴案后站起,不慎撞歪了琴架,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光风霁月的太子,脸颊如同赤色的浆果般爆红。
她连耳垂也是红的,红得滴血,整个人甚至因失态微微颤抖着,宋泠然看到太子亦跟着从琴案后站起,饶是足有一步之隔,也能从太子修长的身量以及强大的气势下感到咄咄。
怎、怎会如此……
她是因为救她才……
不,应当说他发了高热陷入昏迷怎还会记得?
宋泠然面皮红得滴血,仍试图保持冷静,极力否认道:“我……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噢,当真听不懂吗?”薄珩抬起手摸了下自己唇瓣,浅浅的微笑如同霞光映玉,直白的粉碎她的希望,“万佛寺那一遭且不论,之前琴室那一回也不认了吗?宋、女、师。”
宋泠然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又有愤怒夹杂着在内,她未想到薄珩竟然翻旧账,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终挤出一句:“殿下若非要追究到底,我……”
我什么呢?
让薄珩亲回去吗?
宋泠然挤了半天,仍是没有脸面将这句话挤出来,只梗着脖子,表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于是,薄珩也便朝她走了过来,走到了她的跟前,黑棕色的眼瞳深深凝视着她,他抬手落在宋泠然的脸颊上,像抚幼儿般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然后粗粝的拇指停在了她的唇边。
那日,他高热不退,口干舌燥,连意识都逐渐模糊,但他醒来后依然记得女子柔软的唇舌滋润了他干涸的唇舌,滑溜得像是一尾小鱼,在他的口中游弋。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只觉得琼浆玉液莫过于此,于是他纠缠着那尾小鱼尽情的索取,直到它也和自己一样干燥,才肯让它退开一点。
而女子的唇也是软的,丰润饱满如同樱果,被他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碾过,直到再也碾不出汁儿来。
……
“老师。”薄珩嗓音如玉石流泉般低声说,“不要走了好么?”
宋泠然没有摇头,更没有点头,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回去的,恳请萧逸凡在京中多留了半个月,已是令萧逸凡不好在宋吟之跟前不好交代,她不能再逗留在这不该属于她的京城。
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薄珩,许多思绪流转,半晌笑了一下:“殿下,救命之恩不必非得以身相许才能相报,放我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报答。”
她知道太子尊师重道,知恩图报,宽怀仁义,胸有丘壑,世上再好的词藻加诸身上也不过分,但她不能太过分。
她不能挟恩图报,更不能痴心妄想,更更不能为了这点私情小爱忘记自己当初为何入宫来。
“倘若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呢?”薄珩沉沉问了这么一句。
宋泠然不解,如若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洞中待了几日便对她生了情,或是守着那陈规旧俗认为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便要对她负责,宋泠然直接问:“殿下喜欢我么?”
“倘若……”
倘若两情相悦,薄珩想如是说。
“殿下!”宋泠然无故心慌,急急打断他,“非礼勿言。”
说罢,宋泠然转身匆匆逃了,脚步一派慌不择路,她眨眼就消失在了琴室,身后似有鬼撵着,连焦尾都忘了带走,裙裾曳出微波。
实在是……实在是方才薄珩全神贯注盯着她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她当真怀疑薄珩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薄珩被撇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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