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已经考虑好了吗?”
“嘛。”
朦胧的日光中,宽敞的天守阁内,一个少年席地而坐。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敞开,右腿支起,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下巴,语气漫不经心。
“我们土御门家,是安倍氏的后裔。外人看来明治维新后便被天皇废除的阴阳师一系,实则在暗处延续至今。但是呢,无论是观测星象、占卜吉凶,抑或是祭祀禳解,我都厌倦了,所以那天你们找上我,我答应了。”
“谁能想到,”少年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审神者一职,远比想象中的无聊啊。”
……
-
歌仙兼定有些烦躁地推开门。
身为本丸初始刀,怎么说,无论是不是近侍、有没有被审神者任命什么职位,初始刀总是要铭记初始刀的身份,时时刻刻盯着整座本丸的打理的。
当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审神者了。
但是,果然还是不能忍受啊——!
本丸的规模是比较大的一类,又长期扎根于深山老林之中,上面又没有什么大罩子罩着,完全可以被称为天然的储灰所了。
要吃食简陋无比,要灵力惨不忍睹,没刃要的灰倒是一大堆!
“别打扫了,反正也没有几振刀。你我早晚都要变成废铁,归于尘土,何必在意这些无谓之事?”
这样的提议也不是没有过。
但,实在是——
太容易脏了!
决心放任不管的时候,烛台切光忠总是面露嫌弃之色,三日月宗近端着茶杯站在院中对着缘侧蹙眉,小短刀们也不好意思踏着灰跑来跑去……尤其那些均已回归本体的刀派的门前,积上厚厚的一层土,歌仙兼定虽然没有理由专程从门前经过,可土尘接连土尘,远看近看乌泱泱灰黄一大片,这座本就没什么生机的本丸,更显得凄惨无比。
……太不风雅了。
歌仙兼定选择屈服。
“咳。虽然现存的付丧神并不多,不过你我既然居住于此,还是合理分配,定期进行清扫为好。”
今天,正是无可奈何的清洁日。
歌仙兼定负责清扫刀剑们居住的部屋,不过与其说“居住”的话,还是“摆放”更加符合现状。
这座本丸虽然流落此处,没有审神者,付丧神只能瓜分日益减少的灵力勉强维持人身……不过,无论因何种原因流落于此,彼此之间相处还算融洽,因此哪个刀派彻底灵力耗尽回归本体后,其他刀剑男士便会帮忙将几振刀放在其原本居住的部屋中。睡在一起,倒也有那么几分温馨。
歌仙兼定挥动扫帚,将空荡荡的榻榻米大致扫了一遍,把薄薄的一层灰揽到一处,从门口赶了出去。
沉睡在这间部屋里的,正是与他曾同为三斋大人手中刀剑的小夜左文字。
左文字一派,已经尽数灵体溃散了……不,严格来说,当然还有这座本丸未曾来到的太阁左文字,太阁啊……
歌仙兼定叹了口气。
他的原主三斋大人效忠于丰臣家,得到太阁大人多次提拔,成为一方大名。关原之战选择德川家康所在的东军,这一决定却加速了丰臣家的灭亡……那个粗暴的男人,晚年脾气却越来越平和稳重,最后还落发为僧,病故之时究竟在想什么呢……
歌仙兼定第二口气叹到一半,下一秒又顿住。
真是……差点就失去风雅了。
无论结局如何,哪怕是这样的本丸,他也要享受着余韵,风雅到最后一刻。即便是如今的日子,如果在哀叹中任凭时光流逝,彻底归于本体之际回首,也会感到可惜吧。
歌仙兼定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手中扫帚把握紧。
那么,要好好开始了!
………
这个男人,在做什么呀。
小蘑菇直挺挺地垫在褥子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刚才,它身心放松之际,这间屋子突然被人推开门,吓小蘑菇一大跳。
情急之下,它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变回蘑菇,慌乱地躲到褥子底下。
这间部屋较为空旷,没有摆什么东西,三张并排挨在一起当床铺的褥子、一张小茶桌、一个书柜,好像再没看到什么了。
此等危急情况,小蘑菇在床铺边、无法奔着别的什么家具去,只能掀开褥子趴到下边。
作为蘑菇,小蘑菇是一朵圆润可爱、蘑肉饱满的蘑菇,拥有均匀的菌柄和圆圆的伞盖可以说是让蘑菇骄傲的事情,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为自己的体型懊悔啊!
……要、要断了。
小蘑菇努力将整根菌柄贴着榻榻米,伞盖也努力倾斜躺平……但这种事是努力也无法做到的,蘑菇只能绝望地感受着从褥子翘起一角处透进来的光,欲哭无泪。
付丧神五感灵敏,那个人类用扫帚扫着榻榻米,动作轻柔中带着些急躁,小蘑菇屏息凝神,紧张地努力摊平,绷紧的心弦让扫把头仿佛刷它身上似的……痒痒的。
快点、快点离开吧!
那个人类的脚步声到了门口,什么东西扫出去的声音——啊,太好了!等、等一下……怎么又回来了!?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歌仙兼定的心情发生的种种变化小蘑菇全然不知,它只无助地感到那个人类,那个把此处浅浅扫了一遍的人类又重新靠近,扫帚声再度响起。
拜、拜托了……
纤长的手指自小蘑菇后方伸了进来,抓着褥子的一角,轻松掀开。
小蘑菇紧紧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假装自己只是一朵普通无比的蘑菇。比大手抓握先感受到的,是那人衣袖间传来的,淡淡的香气。
樱、樱花香。
小蘑菇无比紧张,脑中却不受控制地记起了自己在这座本丸扎根的树林前边,和绿植错落栽种着的粉色樱花树。
被冰凉的手指抓着菌柄拎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小蘑菇度秒如年,上方慢慢响起一道淡淡的疑惑的声音:“嗯?蘑菇。”
“怎么会在这里?”
歌仙兼定蹙眉,捏着这朵伞盖歪斜的蘑菇转了一圈。
是谁把蘑菇放到左文字家的部屋,还塞到床底下的。恶作剧?
歌仙兼定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某道雪白的身影,刚要咬牙喊出那刀,唇瓣微张,齿间泄出一道气音——“鹤——”
他一顿。
忘记了。
那个家伙,此刻正睡在三条家的部屋,已经回归本体了啊。
“……”
歌仙兼定失笑,摇摇头。
……
“烛台切先生,长谷部先生,拜托你们了。”
五虎退将今天晚饭需要青菜从盆里捞出来,放到菜板上,接下来就由压切长谷部切菜、烛台切光忠炒制了。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三个付丧神的,烛台切光忠做惯了本丸厨番长、又擅长厨艺,以前本丸大家都还在的时候,常常和歌仙兼定一起做菜,一个刀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但压切长谷部没法悠闲躺平,想给自己找些事做,生性柔软的五虎退也想要帮忙,于是三振刀齐聚厨房,共同完成本丸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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