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掠过残阳如血的城楼,铁链声哗啦响彻寂静的朱雀大街。
邢阁的人将那先帝赏赐的“忠肃第”的鎏金牌匾踩入污泥之中。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曾经名册皇城的段家,一夜之间,抄家了。
在朝廷为官的太傅直接被罢免官职,贬为庶民,连带家中上下老少五十多口人,全都进了典狱。
三日午后及满门抄斩。
“十七,十七,你要好好活下去。”那是一张满脸血痕的脸。
那是他的母亲陈氏,曾经高高在上的美艳妇人,曾今只是衣角染了一丝灰尘也要换洗下来的她。
此时满脸污秽,发丝凌乱,满脸不舍地看着他。
段十七哭喊着,在外人眼里,向来温润如玉地他,哭泣得不成样子。
“不要……不……不要。”
“哎,烧了这么多天,不会烧成傻子了吧。”
“管他呢,活着不就行了……不过,烧成傻子也挺好得,就不用进那种地方了……”
“说的也是。”
一阵窃窃私语传入段十七的梦境中。
猛然将他拉出梦境。
他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床顶,到处漂浮着霉味。
他剧烈的喘气声音,将守在床榻边闲聊的两人吸引过来。
“醒了。”来人挑开床帘,一缕光照射进来,段十七眯起眼睛,有些不适。
两人瞧着段十七的神情,瞧着倒不像是傻了的样子,心里便放下心来了。
若是段十七傻了,自然不用去那种地方了,但他们两人可就要照顾段十七这个傻子一辈子了。
还好没傻。
段十七的家世可不一般,指的是抄家前的家世。
家中五代入朝为官,可谓是百年世家了,母亲更是江南都督的嫡女,在家中受尽宠爱,爷爷为阁老,父亲也是当朝太傅,前面几位哥哥也是入朝为官,可谓为是前途不可相量。
段十七人如其名,家族中排行第十七,名为段成玉。
从小就在江南的外祖家长大,临近冠礼才回到京城,只是没有料到刚进京城,还没来得及享家中姊妹之乐,家便没了。
段成玉呆坐在窗边,心里涌起不断的悲凉。
窗外的那颗大树在冬日的摧残下,早已光秃一片,只余下一片将落将落的黄叶。
就像他一样。
家彻底没了,严厉的父亲,温婉的母亲,还有严苛的兄长……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段公子,该喝药了。”
是不知何时进来的侍从。
小侍从也是看了他许久,才出声提醒道。
现在眼前消瘦的段成玉丝毫没有以前初来京城时候的霁月光风。
哎,造化弄人。
段公子在江南一代颇有盛名,就连他这个只是府里的小厮也听闻过主子提起过的这位段家十七子。
可惜了可惜了。
段成玉的视线从枯枝上收回。
目光落在小厮端着的汤药上,轻声说了声:“多谢。”
小厮微微颔首。
段成玉接过汤药,却不急着喝,与小厮闲聊起来。
得知自己以后要进入教坊的命运倒是并不意外。
他这样的罪臣之后还能去哪呢?上面的那人虽饶了他一命,但这意味着他能脱离他的掌控。
“是谁救了我。”
小厮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奴仆,经过训练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瞬间冷脸,“段公子,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问。”
小厮不说,段成玉也不意外。
小厮走后,段成玉若有所思。
是黄府的人?
只要是家中讲究的大户人家,吃喝住行,里衣外衣都是都是府里发的。
那个小厮虽然谨慎,外衣上没有主家的标志。
但段成玉在他抬手的时候,看见里衣袖口出的一抹黄色标志。
隐约辨认出,是个“黄”字。
但朝廷上姓黄的官员可不少。
难道是刑部尚书。
段成玉只知道这位姓黄,职位较高的大人与他们段家交好。
是刑部尚书黄戴兴吗?
段成玉垂眸看着手里漆黑的汤药,汤药倒映出他瘦削的脸庞。
也不知外祖家有没有受到牵连。
不过,抄家抄得这么快,几乎一夜之间的事情,外祖家也可能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家向来清廉,父亲为人也和善,甚至不参与皇子们的太子之争。
但忠君又有什么用,皇帝还是不信任他们段家。
西南贪污的那个大案不知怎么牵连到他们段家的身上。
父亲甚至不认识那些西南的官员,但那些官员都是统一口供,将他父亲拉了下水。
甚至昔日相熟的那些官员,都对父亲的求助避之不及。
就连那个所谓的刑部尚书黄戴兴也是同样将他们拒之门外。
真的是……越发可笑了。
段成玉面无表情,将手里的汤药倒进了盘栽之中。
春日的天气总是喜怒无常,春寒料峭,段成玉先前还没养好又大病一场。
这场病来的也冲冲,去的也冲冲。
段成玉很快就好了起来,只不过整个人越发消瘦。
身着一袭青衣,整个人也没有了以往的芝兰玉树,看上去却更加清骨嶙峋。
小厮绑好的马车,走过来,对着段成玉说道:“段公子,走吧。”
段成玉站在小院的枯树下,书上的枯叶受不住春雨,早已掉落,却长出新的枝芽。
他抬头看了最后一眼那枯树上唯一的一颗嫩芽,很快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走吧。”
初入教坊,一切都是那么不适应。
以前的他也曾出入过教坊,但是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入,而如今却是要以一名乐师的身份。
教坊,与段家,外祖家,截然不同。
繁华,浮艳,压抑。
朱楼画栋,雕梁绣柱,院内遍布当季最艳的花,亭台水榭间萦绕着琵琶声,笙箫之声。
教头带着段成玉穿过前院,前院的繁华,段成玉早已看过。
但此时故地重游,心境却决然不同。
段成玉眼眸轻抬,扫视一圈,以后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种地方了。
教头显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瘦削的人,是几个月前也曾来过的教坊的那位风管机月的段十七公子。
或许是不记得了,又或许是段成玉的模样与以前差别太大了,
兴许是送他来的人嘱咐过了,给了些好处他。
教头并没有给段成玉安排大通铺,而是给了他一间破旧的小单间。
段成玉从来没有住过这么破旧的房子,一打开门,灰尘飞扬的到处都是。
他轻克几声,捂住口鼻,眉间皱起。
教头眉头一扬,他虽然不知道段成玉的身份,但是都流落到教坊了,家世还能怎么样?
这个教坊里,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教坊自己带回来无父无母的孩子,另一种是罪臣之后。
很显然,段成玉很显然就是后者。
他最厌烦这些公子爷了,冷哼一声:“记住你的身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以后你都是教坊的人。”
段成玉放下袖子,低声回道:“是。”
教头冷哼一声就走了。
小单间里面很简陋,但是好在,该有的都还有。
摇摇晃晃的椅子,坐上去也会吱呀响的的床,在段成玉看来有好比没有。
毕竟,他不再是那个名誉江南和初到皇城的段十七了。
有些东西得改变了,不是吗?
段成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其实,这么说,他得感谢,那个姓黄的大人了。
还待他养好病才将他送到教坊,这样以来,他家的风头也过去了,京城中也再无段十七这个人,以后的便只有教坊段成玉了。
段成玉坐在满是灰尘的凳子上。
看向窗外,破旧的房间只有一小扇窗户,也只有一小缕的光线照射进来。
但是窗外却又一棵和向前养病的那个小院一样的树。
似乎也是在同一场春雨后长出的,小小的,绿色的嫩芽。
…………
段成玉昨夜一夜没睡好,不知是昨晚那一动就咯吱响的床,还是那如同石板一样重的棉被。
他眼底下挂着青黑,他再一次真切体验到段家抄家之后的艰难。
他想到那位将他救下来的黄大人,这里已经没有可以照拂他的人了。
外面有些吵闹。
这个院子并不是只有他一人,他昨日就察觉到了这里最起码有七八个人。
他本该起来打声招呼的,谁料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前面大病一场,头疼欲裂,实在是打不起兴致。
段成玉打开木门,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
外面打闹的声音截然而止。
几乎所有人停下动作看着他。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段成玉心底打好的草稿也不知如何去说。
“你就是昨天新来的乐师吧。”一个人打破了僵局,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
他身上咋一看就是普通的乐师白袍,但细看,又格外不一样。
他身上的料子是皇城流行的云天锦,一般人可穿不上。
段成玉低头看着新换上的和他一样的白袍,是普通的棉麻布料。
他笑脸盈盈:“我叫云琼,你就是新来的吧,教头叫我以后多多关照你。”多多关照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
段成玉垂眸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刚要伸手过去:“以后请多多关照,我叫……”
话音未落,有人过来拉云琼,“快走吧,要迟到了。”
云琼应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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