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刹,文逍后背满渗汗水,黏住了里衣。
她强撑面上惊惧委屈之色:“妾……还能是谁?谁人不知妾是那阴谋诡计、顶替长姐嫁来的文环?怎么却是王爷第一个不认得了?”
宣许闻言,恢复几分冷静。
他旋即也端起持重姿态,回她莫名一笑:“侧夫人脚伤略重,若不及时诊治恐成痼疾。为夫,替你敷药。”
文逍诧异,十分确定他没憋好屁,皮笑肉不笑道:“怎敢劳烦王爷,药在何处,妾自己上就是。”
“本王记得环儿你从来不通医理,这般任性,是想就此跛了?”
身侧锦褥忽陷,他撑身俯低逼近,一手向后缓缓拖拽她的腿足,扑在颈部的灼烫呼息中夹着丝药水的清苦味,叫她心神随之晃动。
“日后一拐一瘸地出府去,行动迟缓,丢自己的脸事小,可故意损本王的脸面,那才是真正的居心不良。”
她无可奈何,只是憋着一肚子火,任由他动作——若真成了跛子,日后想逃跑都寸步难行。
男人得逞,轻笑了声取来药膏,托起她那只扭伤的脚踝,以指轻轻剥下鞋袜,蘸取药油。
他指腹脂膏触之微凉刺痛,她下意识要缩回脚。
“莫动。”他抬眼,目色凌厉,声音低沉如同命令,“正骨之时若因胡乱翻动误伤,就坐实了你欲嫁祸本王。”
文逍心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腹诽间,他已将脂膏于掌心搓热,温热感精准地覆上她脚踝肿痛之处。
由着原主残忆,她依稀知晓摄政王是军中出身,那疗伤手法确实专业。玉件一样美丽的手,微带硬茧,力道适中地揉按着肿胀处、仔细摩挲踝骨周围。皮肉被柔和轻推、药油浓香也在此间层层弥漫开。
伴随那手带来的微妙酸胀感,骨头深处刺扎般的疼确有缓解。
出人意料,他并未故意弄痛她。
然而渐渐,他本该专注于伤处的掌心指尖,力道与方向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安分于脚踝,而是带着试探,缓缓、次次向上游移,若有似无地抚过她小腿骨、腿内侧的肌肉,推起层叠衣裾继续向上,露出大片小腿肌肤。
指腹滑弋的力道,带着不容错辨的狎昵意味。
伴随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中充斥起方才那般兴奋与探究欲,他微微抿起的唇角,也泄露出一丝近乎玩味的掌控感。
文逍见他这般笑容,被冒犯的怒火裹挟了思绪:“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在他又一次将指掌推移向上时,她不管不顾地抬起另一只腿,憋足一口气,作势预备喊疼、同时朝他心口踹去!
宣许唇角微抿,他对她的动作似早有所料,轻巧侧身避开,松了手。
文逍力气尽泄,鼻间不住地喘息。
男人跪直身体,蹙眉瞧着她因愤意涨红的脸,方才那点探究意愿已然消散,恢复了阴沉严肃。
他眸中迸出一瞬火星,而后瞳孔挤压着茶褐虹膜的面积,以仅两人能听见的语声道:
“……离魂、夺舍?”
文逍惊觉,他方才几次下手并非轻薄,而是仔细确认了原主纤弱女子的肌骨特征,进而即刻推断出了“穿越”的真相。
何等敏锐的觉察力,不愧是做摄政王的人。
“妾……”她一时语塞,眼光飘忽,手指在身后掐入被褥。
他蹙眉深深,斜过眼来,警惕防备似审视女鬼:“你这游魂,与她何仇?抢夺她躯身意欲何为?”
文逍见他眼色笃定,干脆也懒得演了,遂端起胳膊对他直白道:“我与她无干,误打误撞来到此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您所求者,非我不愿、实我不能。自栖于此身后前识破碎,令堂下落,现下我实在无法告知。”
男人眯起眼睛瞧了她一会儿,光润的下眼睑缓缓抬起,迫近着漆黑瞳孔的位置,目中满是狐疑。
文逍无惧对望。
他最终认真凝视她的脸,唇风薄薄地逸出,吹动她颊侧碎发:“无论你是谁,是否与本王隐瞒撒谎——既入此身,你走不了。”
“已上了药,好生歇着。”他落睫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向主榻,再无多余一言。
文逍定定心神,小心搬动依旧作痛的脚踝、缩进被褥。虽已精疲力竭,却一直悄悄盯视着他那素白冷峻的背影。
男人似有所觉察,微微转头瞥来,文逍连忙紧闭双眼,将眉毛都埋进被子去。
自心底涌起的寒气,包裹了她整晚并不安畅的睡眠:这男人心思阴沉、行为霸道,是比从前公司那个黑心小老板还要难伺候一百倍、一万倍……
寅时三刻,天光淡蓝。
文逍惊醒于隔门传来的宣旨声,推开蒙头被褥,比听见最后一遍起床闹铃还惊慌。
“……然,事涉重大,摄政王亦有失察之过,故官降一品,罚俸半年,府中监守之制暂延一月,以观后效——钦此——”太监嗓音尖锐。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外间男人声音稳重淡然,“多谢殷大人。”
“夫人!”隔着床纱,樨香黑乎乎的身影凑过来,声带喜意,“阖府算是得救了!王爷实是遭了陷害,乃一微末芝麻官受人钱财,写就诬告奏折,那证据细查粗陋,圣上他……”
只降一品,那不就是无事发生?
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篡诏通敌的重罪嫌疑,竟轻飘飘化为失察小过,一月监守更似走个过场,可见这摄政王的手段绝不简单。
“且慢,”文逍突然惊坐撩帘,面色发白,“怎么没叫我去听旨?”
“殷大人携旨唤王爷上朝,来得匆忙,王爷披上外袍就出去接旨了,想来王爷顾念夫人脚伤,未曾惊动。”樨香语气讨好地说。
……你信他的爱妻人设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文逍凝噎,披衣下榻,落足在缎面绣鞋上试了试力道,有些惊喜:脚踝并不那样痛了,几乎可以正常行走。
“还是快些整顿起身吧,咱们也不得耽误。”她此言,并非出于牛马的自觉,而是过于清楚:
这种坏心眼的老板最爱搞突然袭击、刁难人了!
果然,门很快被人从外拉开。
一只莲履伴着胸有成竹的斥责声落了进来:“侧夫人,未同听旨也罢,便是此刻还在贪睡?”
晨光洒落,视线明畅,却见内间婢女个个埋头忙活着点亮灯烛,理顺朝服。
而那位侧夫人身量纤纤、衣裙素雅齐整,她在铜盥盆上拧了拧布巾拭手,抬起娇然笑靥道:“多谢王爷体恤,妾这就服侍您更衣。”
唇角微翘故作端庄,然而眸光清正、不卑不亢,全然不复旧主那般逢迎谄媚之态。
宣许目光凝她面上一瞬,而后背着晨光笑了笑,笑意不甚明晰。
那神色并不庄重,雪白的长手随意翻落,在侧的小厮手抬高于顶,惶恐接下了明黄色的圣旨卷轴。
他平平抬起两手、一副悠然等她侍候的样子。
文逍则展颜,捧着圆领绛紫官袍上前,心里暗诽他玩弄权术、小人得志。
原主葱段般指甲染了丹寇,似是在前日扭打中撇折了两三根,文逍不以为意,按部就班为他扯平衣襟、整理革带、佩系金算袋与赤金香囊等物。
男人审视的目光却从头顶注下,在她手指尖、面颊上打量个不停,似专心挑刺。
文逍自认未出一丝差错,于气场暗暗较劲。
终于,宣许捋一把香囊下的银穗子,背起手开口了:“四国朝贡之’春番节’将至,城中码头番坊应有众多异域货船抵达。
“府中下人行动受制,诸多不便,你今日带上两个丫鬟,去采买些府内过节需用的番邦香料、食材。外书房钱箱中的银票、往年采买清单,你自取用,归来与林管家记账便是。”
文逍未料被这般奇袭,诧异地抬眼看他。
叫她亲自为春番节采买?
就算全府戒严,偌大一个摄政王府,通融放出两个小厮又有何难?他明知自己这侧夫人如今名声烂遍了瀚京城,半点体面也无,这哪里是采买,分明是推她出去游街呢!
周扒皮都不能坏成这样!
宣许眸色深沉地俯视她,目光除去威严、辨不出情绪。
文逍低头:“是。”
宣许走后,她呆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那张属于“文环”的年轻娇嫩的脸,目光中全无原主的算计与刻薄,唯有属于现代社畜的疲惫。
樨香寻来了锥帽,那纱帘长度仅遮于眉、轻薄得几乎透明,全无用处。
她长叹,将妆案上的脂粉钗环缓缓推开,无力趴倒,闷声道:“这boss倒是满血黑化二阶段了,我呢?我狐假虎威都不行,直接被他丢出去,当炮灰!”
樨香默了默,似努力咀嚼她的话意,末了凑近来说:“侧夫人,不若,像您小时与小娘玩耍一般,扮作鞠国人,讲一口鞠语,再戴上这锥帽,如何?”
鞠国人?
文逍脑中搜索这儿的各国人种——鞠人,肤白、碧瞳或深金瞳、褐发。
“可我哪里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蓝眼、黄金眼的!”她抬起脸抱怨时,陡然在咫尺近处,瞧见铜镜中映出原主的样貌,她有着黑褐色的长发,尤其是这双杏眸:
竟是深湛的蓝色。
瞪目细看,虹膜边缘还夹杂着细碎的金色纹路……
原主被群起而攻之时,正是昏昧不清的夜半时分,几乎无人晓得她这般瞳色特征。
她猛然回忆起原主生母,那个地位低微的小娘,正是来自“鞠国”的小国流民。
小娘早逝,原主又是不光彩的私生女,鞠国血脉之事亦无几多人知晓。
“樨香!”她如得救命稻草,火速唤道,“快,去找找嫁妆里有没有鞠国女子的衣裙配饰。对了,我会的鞠语不多,你先去书房,寻本鞠国语的辞书来!”
樨香应好、匆匆离去,文逍对镜摸了摸脸颊,觉不够白,埋头在那一堆物什中翻找白色妆粉……
得知摄政王府唯一一驾经过查验的马车,被摄政王本人坐去风光上朝了,文逍只觉命苦。
好不容易穿成尊贵的侧夫人,她竟得乔装改扮,一手挽一个婢女挡住侧脸,光天化日之下自王府后门偷偷溜出去,连平民百姓的自由都不复存在。
徒步行去五里路,每次她想要在沿途马店寻个车驾,甫一接近,听见那些三两聚坐一处的车夫谈论的,都是昨日热门事件里的她,说她“身为下贱、心比天高”。
文逍步伐变缓,见一车夫搁下碗筷,口喷饭粒高声说:“若不是她这无财无势的霉星要进王府,摄政王也不会被坏了气运,摊上被诬告的倒霉事儿!”
这般荒诞的言论,街上行人听了竟都在叫好。
文逍又是血冲头顶,直接气笑了:“这些人昨日是这么说的吗?果真,权力财力是最好的化妆品。弱小就活该挨打。”
车夫向她们三个妙龄女子看过来,搁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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