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穿透了死寂与绝望的嘶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炸雷,瞬间将整个车间所有凝固的情绪彻底引爆。
“没裂!”
这两个字,带着滚烫的、灼人的力量,像一道决堤的洪流,冲垮了所有人心中那道名为“煎熬”的堤坝。
狂喜的浪潮以那位张姓老师傅为中心,无可阻挡地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嗷!”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轰然炸响,几乎要将车间的铁皮屋顶掀飞!
工人们扔掉了手中的工具,他们通红着眼睛,互相用尽全力地捶打着对方的肩膀和后背,用这种最原始、最粗野的方式宣泄着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
有人跳了起来,有人则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仰着头,对着那昏暗的穹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这片沸腾的海洋中,路承舟是唯一的孤岛。
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被抽离。
那句“没裂”,像一枚精准的银针,刺破了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眩晕感猛然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晃去。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及时地从旁伸出,稳稳地架住了他。
是江建国。
“站稳了,小路。”
江建国的手臂如铁钳般有力,他的声音在路承舟耳边响起,依旧是那份雷打不动的沉静,但那声音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的颤抖,“我们的作品,才刚刚出世呢。”
路承舟扶着身旁的机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那混杂着焦糊与铁锈味的空气。
他缓缓抬起头,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他看见孙大海正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座初露峥嵘的铸件。
他的步伐沉重而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走到那片被清理出的、闪烁着深灰色金属光泽的平面旁,缓缓地、极其珍重地蹲下身。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与烫伤的右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铸件表面时,猛地停住了。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这位玩了一辈子铁水的炉前总指挥,这位敢于直面千度钢流的钢铁硬汉,此刻,竟不敢去触碰自己亲手浇铸出的、这件堪称完美的造物。
他只是用那双浑浊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光滑如镜的表面,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两行滚烫的老泪,从他那饱经风霜的眼角,轰然滑落,砸在那依旧温热的砂砾上,瞬间蒸发,了无痕迹。
成了。
真的成了。
这无声的泪水,比任何激昂的欢呼都更具力量。
而在这片狂喜的背景板下,王德发的脸色,却经历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剧变。
那份志在必得的讥讽,早已凝固成了一块可笑的、僵硬的面具。
他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嘴巴微微张着,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疯狂地尖叫。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群被淘汰的老家伙,怎么可能造出这种东西?
这不符合规矩,更不符合他认知里的逻辑!
这一定是侥幸,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愣着干什么!”
王德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声音因为情绪的失控而变得有些扭曲,“都给我继续挖!把整个都给我挖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指着那座巨大的砂箱,对着周围的工人厉声命令道:“我要看个清清楚楚!我不信它没有砂眼!没有气孔!没有冷隔!”
他一连串地吼出了好几个铸造缺陷的专业名词,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重塑自己摇摇欲坠的权威。
然而,这一次,工人们没有被他吓住。
他们只是用一种夹杂着怜悯与嘲弄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那股发自内心的、对技术和成果的敬畏,已经让他们拥有了对抗权力的底气。
“王厂长说得对。”
江建国平静的声音响起,他走上前,目光扫过众人,“大家加把劲,让我们一起,迎接我们红星厂第一台柴油机缸体的诞生。”
他的话,重新点燃了工人们的热情。
“好嘞!”
一声应和,众人再次抄起工具,干劲十足地投入到最后的清理工作中。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中充满了自豪与喜悦,每一铲下去,都带着迎接新生的神圣感。
黑色的砂砾被迅速地清理干净,那座钢铁巨兽的真容,也一寸一寸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当最后一片浮砂被扫落,整个车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那是一件艺术品。
一件充满了冰冷、狰狞的工业美感的艺术品。
复杂的加强筋络,在缸体表面纵横交错,勾勒出力量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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