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指尖刚触到养心殿的门帘,就下意识朝珠兰的方向伸去。
自从眼睛看不清后,他便再没回乾清宫。
太皇太后召他去慈宁宫,都被他找托词拒了。
只有待在珠兰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能落地。
这就是爱,他深信不疑。
乾清宫人多眼杂,皇帝信不过梁九功短时间内能料理干净。
他却十分信任珠兰御下的能力,养心殿定然被她经营的水泼不进。
皇帝的演技十分精湛,在他如常上朝之时,朝中基本无人看出他眼睛不方便。
身边晓得此事的,皆为心腹之人。
此时此刻,他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只是辛苦珠兰,要受一段时间的闲言碎语了。
“回来了?”受到“椒房独宠”的皇后迎上前,自然地扶住他的胳膊,“刚让小厨房温了枸杞莲子羹,先喝一碗垫垫?”
康熙点点头,微微闭上眼睛,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坐到软榻上。
殿内的烛火调得柔和,六名女官已按部就班立在案前,吉雅捧着户部奏折,禄雅手里是工部的,尼雅、图雅、春苒、夏苼也各有分工,将六部及其他部堂的文书梳理得整整齐齐。
养心殿内,女官们都经历过内务府事务的磨练,实战经验丰富,转任前朝当官也是没问题的,她们每个人都比科举选出来的才子们更会处置政事。
这是珠兰的主意,知道他眼睛不便,便让女官们先按部门分类,提取出奏折核心与大学士的票拟,再轮流念给他听。
“开始吧。”珠兰轻声道。
吉雅率先开口,声音清晰:“户部奏报,江南今年增收粮米二十万石,其中苏州府、松江府超额完成;地方藩库方面,广东、福建因平叛后民生艰难,税银较去年跌了七成;国库现存白银一千八百万两,另存粮三千万石,足够支撑东南军需半年有余。”
康熙闭着眼,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朝廷垄断海洋贸易后,白花花的银子从商部流入国库,又哗啦啦的从户部流出,天下之大,各地都要用银子,河工、赈灾、兵事……便没有个清静时候。
以往看奏折,总是一本接一本,谁的先递送上来,就看谁的。刚看完工部的河堤修缮,又跳过户部的钱粮核算,大臣又爱卖弄文采,甚至写的似是而非的,康熙的脑子常常需要从一团浆糊中梳理脉络。
如今听着女官归纳,从中央到地方,从税收到库存,核心要义、条理分明,像串起来的珠子,脉络瞬间在他心里清晰起来。
“嗯,江南的差事办得好,让户部给苏州、松江知府记功。”他沉声吩咐,语气沉稳,听不出半分视物不清的窘迫。
珠兰看着他,眼睛微微闭合,神态自若,并不损半分俊秀之态,反而凭空添了些许、些许说不清的感觉。
莫非是,灯下看美人之故?
接着是禄雅念工部奏折,从黄河堤坝加固进度,到西洋火器作坊的新造火炮数量,一一禀报。
皇帝的容颜,已经在一重又一重的观察点投入之中,被修改到原生相貌的最佳。张开后的五官,没有走任何弯路,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
珠兰微笑,这才对嘛,将来还有几十年要对着的脸,怎么能不好看呢。
系统:关键是便宜吧。
珠兰:你不懂女人。
康熙听得认真,偶尔打断追问:“新造的火炮可装配否?先送八旗军,绿营暂缓。”“黄河中游的堤坝,靳辅用的是柯尔坤带回的西洋法子吗?水泥混凝土供给可足,是否需要再发役夫前去?”女官一一记下,小太监跑着送去前头南书房给大学士们。
待六名女官念完所有重要奏折,梁九功早已备好笔墨,小心翼翼扶着康熙的手,将他引到案前。
令人惊叹的是,康熙虽看不见,指尖触到宣纸的刹那,手腕却稳得惊人。
笔锋落下,字迹遒劲有力,与平日几乎毫无二致——这盲写的功夫,也不知是何时所练,着实令人惊叹。
“今日这样处理,倒比往常清楚多了。”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康熙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
他转头朝珠兰的方向望去,虽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准确握住她的手,“以往你只帮朕看些请安折子、宗室折子,没想到整理这些杂七杂八的奏本,竟有这般章法。”
珠兰笑了笑,顺势靠在他肩头,“不过是让女官们多费些心,把人事财物归归类。皇上心思清明,一听便懂。”
康熙摇头,语气里满是真切,“若不是你的功劳,朕今日还得像从前一样,被奏折绕得头晕。”
皇帝向来事无巨细都要抓在手里,看不见之后,总怕有什么事被瞒了、漏了。
珠兰事事汇报,连女官整理奏折的法子,都先跟他商量,这让他心里踏实。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有你在,真好。有你在,朕便觉得,就算看不见,这江山也还在朕的掌控。”
殿外的夜风吹过窗棂,带着几分凉意,殿内却暖融融的。
烛火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映着案上整齐叠放的奏折,也映着康熙脸上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心。
珠兰望着他虽闭着眼,却不再紧绷的侧脸——他住在这里,不止是信任,更是把她当成了能依靠的“眼”,当成了乱局中最稳的那根支柱。
养心殿的夜静得只剩烛火噼啪声,珠兰将最后一本奏折归类放好,抬头便见康熙正靠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这两日借着念奏折的由头,她带着吉雅、禄雅几人,把朝中脉络摸得了七七八八——六部便不说了,理不清的乱局处处都是。
海事衙门掌着海军,还勾连东洋南洋的商路;商部管着海贸,也插手内陆贸易;理藩院对接蒙古、西藏,对商路也有觊觎,几次往草原上使绊子,想要插一脚进来。通政司负责密折传递,各处都有影子。
这些部门看似各司其职,实则处处是交叉重叠。
“皇上,”珠兰走过去坐下,递上一杯温茶,“瞧着朝中部门设置,倒跟内务府从前的乱象有些像。就说河工的事,工部要管堤坝修缮,户部要批钱粮,理藩院还要掺手蒙古、宁夏地界的河道,一件事要跑三个衙门,未免太费功夫。”
康熙接过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珠兰可是以为朕不知?数千年以来,帝王驭下之术,莫不如是。设官分职而部司交错、权责含混,方需朕为裁断;事有暧昧难明之处,臣工始不敢专擅决断,是非功过皆出朕躬。此乃驭下之要,亦为君臣相处之常道也。”
珠兰一愣,没想到皇帝居然将帝王心术说了出来,还说得这般直白。
系统面板上,皇帝的信任在缓慢上涨。
他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着案面,面上带着理所当然之态,“卿言冗官冗员之弊,朕岂不知?然若裁并衙门、厘定权责,使诸臣各守其分、各司其事,便无人趋奉奏请、叩问圣裁。权柄之道,本就于这般纷扰中握持。政务稍缓何惧?奸蠹渐生又何惧?唯朕掌揽大权,江山方得永固。”
珠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原以为康熙只是暂时没意识到制度的问题,却没想到他竟是故意为之——为了集权,甘愿牺牲行政效率;为了攥权,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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