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抬眼,与林逐鹿含笑的眸子对上,放下茶壶后神色也认真了几分,略一沉吟,便坦然道。
“两位姐姐谈吐见识皆非寻常,您行事爽利,目光如炬,对朝局民生见解独到;而那位姐姐不怒自威,虽然寡言少语却能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自然绝非等闲。晚晚心中猜测……两位姐姐即便不是宫中贵人,也定然是能与闻机要的人物。”
林逐鹿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她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晚晚果然慧眼,那日与我同行的,正是当今监国公主殿下。”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时苏晚晚还是惊得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林逐鹿的目光里充满难以置信。
林逐鹿将继续道:“我叫做林逐鹿,蒙殿下信重,如今在她身边效力。”
“原来如此,大人,请问您今日来……”尽管她认为自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却也不自觉心脏砰砰直跳起来,不敢想对方可能的目的。
“有一桩关乎国计民生、亦关乎开启民智的重要事体,想邀晚晚你一同参与。”
“国计民生?开启民智?”苏晚晚无意识地呢喃着重复,她已经完全呆住了。
“正是。”林逐鹿目光灼灼,“殿下想要创办一份面向天下百姓的《京华新报》,使寻常百姓亦能知晓朝廷动向,学习有益知识。此事由我主办,需要具有胆识魄力的人来帮忙,我认为你是难得的不二人选。”
她紧紧握住苏晚晚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声音放轻:“晚晚,你虽然年纪还轻,却既有才学又通晓民情,难得的是还有赤诚之心。你可愿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通达时务、明辨是非的新路?”
苏晚晚怔怔地听着,这一切远远超出了她最大胆的想象。
她反握住林逐鹿的手,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清晰答道:
“我自然愿意!”
林逐鹿行事果决,立刻铺开纸笔,与苏晚晚商议起首期《京华新报》的纲要。
她深知,报纸若想一鸣惊人,内容必须切中时弊,又能引人入胜。
林逐鹿条理清晰地说道,“晚晚,你心思细腻,由你主笔一篇文章,不写空泛大道理,专写前朝贤后、才女如何以智慧襄助家国的故事。文章最好是要写得真切,让那些深闺中的姐妹读了能心生向往。”
苏晚晚频频点头,眼中闪着光:“我明白!”
“主要版面的内容要更谨慎些,”林逐鹿继续道,“我稍后会亲自去见几位翰林院学士,请他们以客观笔触撰文,阐明铅毒是因为废弃矿坑管理不善,经雨水冲刷污染水源所致的一起意外。文章要点明,殿下在事发后如何第一时间派遣太医、调拨物资全力救治,将一场可能酿成大祸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此外,我会设法从太医院获得几个调理气血、安神养颜的稳妥方子,略去关键配伍和剂量,只言其功效,刊登于报上。就说是宫中流传出来的养生良方,供世家夫人们参考。此举意在暗示,殿下关切的不只是朝政,还有天下女子的安康。”
“这样确实是好,”苏晚晚顺着她的话思考下去,眼前一亮,“假设我作为一个只识得几个字的闺中女子,我更希望能看到简单的女红新花样,或者是一些农桑之事,即使是不识字的听人诵读也能明白几分。”
“没错,我们要让这报纸不仅是官宦人家看得,渴望让女儿识几个字的寻常市井之家,也能买得起、愿意看。”林逐鹿点头赞道。
苏晚晚听得心潮澎湃,送她走后便立刻去书局藏书中开始翻阅,构思第一篇文章该怎么写。
安排妥当内容后林逐鹿并未停歇,旋即起身前往翰林院。
翰林院外表看起来倒是低调,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气息。她刻意未着官服,只一袭素雅襦裙,由小吏引着绕过正堂,径直往编修房走去。
几位被看中的学士早已被通知过,此刻正候在茶室,见林逐鹿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她赶紧还礼,声音清越:“晚辈冒昧打扰,还望诸位先生海涵。“
茶香袅袅中,她将西山事件始末娓娓道来。当说到流民手足麻痹的症状时,特意取出一卷工部绘制的矿脉水文图在案上铺开,朱砂标注的废弃矿坑位置,与发病工段高度吻合,几位学士不禁抚须颔首,纷纷认可了她们的猜测是对的。
“殿下并非要诸位先生作违心之论。”林逐鹿这才笑道,“只不过是求还原本次事件的本来面目罢了。”
最年长的陈学士点头笑道:“此事不难,这处矿坑我依稀记得,在弘治年间便有记录,翻阅工部档案应当可以找到佐证。”
林逐鹿适时取出《京华新报》的设计蓝图,向他们表明了需要主笔的内容,诚恳道:“晚辈深知翰林文章向来字字珠玑,只是这份新报是想面向百姓,须得让贩夫走卒皆能听明白。故而斗胆恳请大家不必写那些佶屈聱牙的文字,最好是用白话注解。”
李编修眼前一亮:“正该如此,雅俗共赏方是正途。”
离开翰林院,林逐鹿又持殿下手谕,谨慎地拜访了太医院院正。
她只求几个药方名目和大致功效,以为报纸增色,并再三保证绝不会披露具体配方,以免贻误病情。
太医院院正见其言辞恳切,最终提供了几个药性平和、广为流传的养生方子概要。
做完这一切,林逐鹿在值房内见到了公主拨来的几位属官。
“约稿制?”她眼前一亮,看着面前不善言辞的小吏:“你详细说说。”
他四十上下年纪,说话时总垂着眼睑,双手却将一叠文书捧得极稳:“翰林文章虽好,卑职认为终究和百姓们隔着一层。不如采取向贤明之人约稿的方式。”
“如何确保内容不失实?”林逐鹿不置可否,考校道。
“书吏初核,三人以上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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