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当夜便将白日听闻告知姜知吟,彼时姜知吟正由荷月拆下发饰,闻言,目光微滞,隐隐带着疑虑开口:“当真有此事?”
“当真。”槐夏回忆起今日躲避的情形,忍了忍还是没具体描述二人如何偷听。
不知为何,姜知吟听到此事,莫名有种不安。她清楚时韵让槐夏过来告知此事定有用意,但她略做思考,依旧想不通姜纾与丫鬟所说的计谋,只好道:“那我们便静观其变吧。”
她转念想到今夜晚宴的场景,问槐夏:“听郎中说,妹妹可是记不清事情了?”
“三小姐与以往确实有些不同。”槐夏实在道。
姜知吟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这事儿确实让她受惊了,你且仔细照顾。”
槐夏当即应是。
次日,姜纾带着一盒点心来了姜知吟的院子。姜知吟有些惊诧,却也客客气气地烹茶招待她。
姜纾倒也不提别的,只是向她问候这几日居住可否习惯,也偶尔隐晦地将自己婚事用只言片语代过。
姜知吟心中有数,毕竟如今留下的名义只是养病,一行人上个月便到了祖宅,而姜纾近日才来关心。
这是打什么算盘呢?
姜知吟并未揭穿小姑娘,还与她和谐交流。
通过槐夏,时韵也了解到了姜纾频频出入姐姐的院子。她想着时机也该成熟了。用过午餐后,她朝隔壁院子走去。
姜纾今日依旧准时到来,尚未踏进去,时韵便听见一声清亮的女音:“原来姐姐对于书画的了解也颇深,真不愧为中都第一才女。”
“妹妹谬赞了,这对我来说是为虚名,比之前朝李稚微才女,我望尘莫及。”姜知吟笑笑,谦虚地回复。
她自有才华,也有一番风骨,却不会视俗名为重中之重,也不受这些所束缚。
然而这话听在姜纾眼里,却成了变相的炫耀,她心底不是滋味,面上也少了几分兴致。
姜知吟察言观色,问道:“妹妹怎么了?”
姜纾恹恹道:“其实在我来寻吟姐姐前,方从母亲的院子出来,她正让我试大婚的头饰。”
姜知吟美目稍弯:“这是喜事呀。”
话到这里便戛然止住,因为时韵走了进来,她抬目看了眼房内的二人,唇瓣轻启:“姐姐们这是在聊什么?”
姜知吟言笑晏晏:“在聊纾儿的婚事。”
“哦?蒋家?”时韵拖着尾音说,“就是那位经略使的公子?”
姜纾点了点头。
时韵眉梢轻挑,无意添了几分傲气与不屑,“我还以为是哪位显贵人家,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经略。”
姜纾似是觉得有点尴尬,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满意这桩婚事?”时韵微俯下身,打量她的神情,试图看出些什么。
姜纾目光躲闪,深吸一口气,噙泪开口:“自然比不得国公府的嫡小姐出身娇贵,来日门当户对,嫁得如意郎君。”
“那倒是谢谢你的祝福?”
时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姜知吟打断了:“三妹妹可莫要再打趣。”
“姐姐,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时韵满脸不可置信,夸张地说,“你竟然向着她?”
她缓缓摇头道:“算了,是我不会讲话,不如你会假惺惺的装好人。”
话音一落,也不听姜知吟解释,气冲冲地瞥了二人一眼,随即甩袖出门,槐夏低头紧跟着出去。
“见笑了。”姜知吟抿了一口茶,平复好情绪后看向姜纾,“我这三妹,性子向来如此。”
姜纾听闻她的话,将方才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意收敛,疑惑出声:“可这三小姐脑子不是受了冲击?怎么仍是这般脾气。”
想到刚才时韵的模样,姜纾迟疑道:“莫非她在府上也是如此,那姐姐你岂不是……”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完整,因为从姜知吟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姜纾看出来她定然是个逆来顺受的庶女。不知为何,她竟然生出几分同情。
长于国公府又如何,一位母族低微,又无嫡女身份的小姐,能算哪门子金贵?
姜知吟垂眸,语气依旧平和温柔:“妹妹说笑了,三妹只不过有些随性,为人倒不算坏。”
她遇到口齿争锋,仍旧选择为妹妹说好话,看起来格外勉强。
姜纾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姜知吟与时韵二人,关系颇为不和。
再开口时,话语间带了几分试探意味:“姐姐倒是个心善的,可惜她未必能理解姐姐的好心。”
“不说我了,方才你说婚事,这可是人生大事,但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可愿同我讲讲?”姜知吟不置可否。
提到这个话题,姜纾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她想到未婚夫婿,眼底闪过一丝忿愠:“姐姐不知,以前我也是对成婚有过期待的,可惜却不是眼前人,前不久我才得知竟与蒋公子有婚约。戏里总唱感情十有九悲,不曾想我也难同心上人在一起。”
姜纾说到这儿,眼眸溢出清泪,“可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法逃脱这般上天注定的命运,可难道当真只能如此吗?我不愿,也不想。”
姜知吟若有所思地瞧她。
另一边,时韵气焰跋扈地走出院子,往回走。院中甬路相衔,花坛盆景与藤萝绿柳映缀其间。熏风过翠景,清香漫庭院。
姜启在世时,曾与姜岱重新修葺祖宅,又因祖上好风雅韵致,是以整座府邸皆是雅致清新的风格。
时韵饶有兴味地观赏风景。
“三小姐,您的心情似乎不错。”槐夏跟在她身边几日,倒发现了她不如先前那般性子,实际上亲切有礼,在她面前倒也没了最初相处时的惶然。
时韵别有意味地问:“槐夏以为一出戏最重要的是什么?”
槐夏想了想,回答:“是……打动人的地方?”
“非也。”
见槐夏神色茫然,时韵便解释道:“上台表演一番,首先想的当然是换来旁人的信任。打动人固然重要,但让人相信,才会代入其中。”
槐夏一听,联想到时韵在院中与姜知吟的计较,恍然领悟:“三小姐说的是。”
“槐夏,多留意一下姜纾的动静。”时韵想了想,指明一个具体方向:“譬如她常打听什么,又与谁往来。”
她不知小姐为何这么要求,但还是听从吩咐。
–
早于一日前,时韵来过一趟,同姜知吟说了件怪事儿。槐夏被她指派去抓药时,偶遇姜纾的丫鬟,她在对街药铺买下东西,随后又去清风楼订席。
槐夏本不太在意这些,但莫名想到那日偷听到的话语,总有几分不安。又听郎中说那药铺与他不太对付,可他向来都给姜家看诊,如今那丫鬟寻别家药铺买药,也不知作何想。
时韵简单做评价,两家药铺价位相近,若不是那家铺子有什么稀世药材,那便是在避讳些什么。
随即她讳莫如深地请求姜知吟不日同她演一出戏,也不用太过浮夸,只需配合她的演出就好。
于是有了今日姐妹不和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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