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泽所住的居所,很有世外高人隐居的感觉。
木屋里十分干净简朴,东西很少,只有几本厚厚的盲书摆放在一排。
茶壶烧得滚烫,冒着蒸汽,阳光顺着开着的窗户洒落在窗沿上的花草盆栽,屋中有淡淡的草药气息。
周遭很安静,只有水声、风声、鸟儿婉转的叫声。
虞若卿坐在椅子上,看着苏景泽在窗边切水果的背影。
只是坐这么一会儿,她就能感受到这里是多么的闭塞和安静。
修士能一闭关就好几年,那是因为全身心投入在修炼当中。
可是如苏景泽这样整整十二年,没有修炼,作为盲人日常地生活在这里,一个月见一次人,还是欺负他的——这么多年,他竟然也忍得下来。
她忍不住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习惯了。”
苏景泽切好了水果,端着盘子放在虞若卿的面前,他的刀工很好,水果切得工整漂亮,每一片都是同样宽度。
“尝尝看,我自己种的水果。”苏景泽缓声道,“我没什么东西,也就只有水果和茶能够勉强待客。”
也是奇怪,明明他的双眸已经失明,可面对着苏景泽时,虞若卿仍然有一种被人用宽和温柔目光注视着的感觉。
虞若卿好多年没吃过东西了,她连仙果都不吃。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见面时的事情,每次对上苏景泽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长发盲眼的师兄静静地坐在对面,好像在等着她品尝,她便该死的要面子,根本拉不下脸拒绝,只好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
苏景泽的果子自然生长,在这片灵气滋润的土地中生得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味,是能拿出台面的。
可他感觉到虞若卿似乎有些勉强,不等他问,她已经说,“不错。”
苏景泽虽然目盲,但如今面对面距离的感知能力是很强的,他察觉到虞若卿只咬了一点点就迅速放下了,说不错的感觉听起来也有些违心。
他本来有些疑惑,以为她不喜欢吃水果,后来才恍然想起,有些修炼刻苦的人是几乎不碰食物的。
这位师妹能轻松赶走那么多世家弟子,如此年轻而强悍,想必也是这样刻苦修行之人。
他自己太长时间不修炼,竟然连这件事都忘了,心中顿时有些懊悔。
苏景泽一潭死水的黑暗生活持续了十二年,他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放纵自己坠落,甚至默许了被其他世家弟子欺负。
面前这位魂魄与众不同的师妹,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又产生了好奇和想要结交的念头,没想到一次二次都表现得这样不周全。
苏景泽薄唇微抿,对面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又要伸手拿水果,他连忙阻止。
他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仓促而失礼,幸好,沸腾着的香气逐渐四溢的茶壶解了围。
“茶好了。”他缓声道,然后顺理成章地端走了水果。
虞若卿看着苏景泽布茶,他修长的手指揽过自己右手的衣袖,沏茶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像是画卷上的仙人文客成真。
苏景泽的身韵气质都与普通弟子不同,确实能看得出他曾经是个养尊处优、很有教养的世家大公子。
“师妹已经知道在下是谁,敢问我可否得知师妹芳名?”苏景泽将茶杯轻轻放在虞若卿的面前,温声问道。
“干嘛。”虞若卿接过茶杯,她有些心虚,心虚便要用强硬来支撑,她有些凶巴巴地说,“想找人告状?”
苏景泽微微垂下头,他叹息一声。
“我已知师妹的良苦用心,师妹不必再装下去了。”他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我知道你是想用激将法让我振作起来,可我实在是……”
激……激将法?
虞若卿人傻了,她自己因为欺负残疾人难受半天,没想到苏景泽竟然误解了,还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台阶。
她一向是厚脸皮的,立刻心安理得的下了台阶,心中最后的那点心虚也顿时消失不见。
在这一刻,虞若卿觉得自己腰杆又挺直了。
“你为何要忍耐那些人欺负呢?”虞若卿蹙眉道,“你是苏家公子,还怕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不成?”
“我已经不是苏家公子了。”苏景泽修长的手指轻握茶杯,他淡然道,“我有个弟弟可以继承家族,我爹娘都不希望我这个废人再出现,给家族丢人现眼。”
他又说,“我没有放不下的东西,如今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虞若卿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可她分明觉得苏景泽不是放下了,他只是绝望了不想抗争了而已。
也是,苏景泽从一个天之骄子、最有权势的世家之一的继承人、第一仙宗最负盛名的弟子一朝成为一个双目失明、灵脉断裂的废人,这样从天上到地下的跌落,任是谁都会心态崩溃的。
“可你为何要任由其他人欺负自己?”虞若卿蹙眉道,“你是为了百姓和师弟师妹受伤,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为何要自己受这份委屈?如果门派知道了,必定会处理他们的。”
苏景泽只是微微低着头,他苍白的指尖被茶温氤红,他并没有回答。
过了半响,他低声说,“我不想再与世家有任何联络,如果告发他们,势必会与世家们又有关联。”
“骗人。”虞若卿道,“至少不全是这样。”
苏景泽便不做声了。
眼前的年轻姑娘很敏锐,察觉出了他的隐瞒。
他确实有一部分是逃避心理,不想再和世家有任何关系。他受不了那些人的态度,不论是苏家自己人还是其他家族。
苏景泽受够了那种怜悯的目光,又夹杂着那种他们看着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跌落蒙尘的隐秘快意,似乎终于能让他们有机会指指点点。
另一方面,从受伤之后,他这些年的自毁倾向一直在加重。他放任那些伤害,自残一般让自己在黑暗里陷得更深。
他不想说这些,至少,在这个如此不同的师妹面前,苏景泽想摆出他的风度和自尊,藏住那个已经破碎变得丑陋不堪的真实的自己,遮掩住自己最后的骄傲。
最终他只是笑笑,然后温声道,“师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姓虞。”虞若卿说,“至于全名,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你。”
她说,“我师尊说你是个麻烦。”
“没错,我是。”
苏景泽坦然地认下了,他的心似乎已经麻木了,对这样的话语已经不痛不痒,没有波动。
他道,“你师尊说得没错,我与世家纠葛太深,确实麻烦。”
想了想,苏景泽又说,“这是我的疏忽,虞师妹,你切勿要因我与其他弟子结仇,我很感激你搭救之恩,可最好还是与我保持……”
他的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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