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瓷心捧着林既明送来的银钱，回了厢房。李莉儿正倚在桌旁，身子微微蜷缩，坐在地上，神色间透着几分局促不安。她抬眸瞧见戚瓷心进来，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
李莉儿如今与青穗同住在丫鬟房中，虽未在府中挂职，姜涵柳对女儿带回的这人也未曾多问，只当是女儿一时兴起，随她去了。
戚瓷心将手中的木盒随意搁在桌上，掀开盖子，里头白花花的银子映得李莉儿眼前一晃。她怔怔盯着那银子，半晌没回过神来。
“我给钱，作为前期对你的投资，之后你卖出去的布，我要你利润的二成。”
李莉儿心头一震，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从前也曾与父母提过卖布之事，可他们只当她是痴人说梦，一心只想着将她早早卖出去换些银钱。日子久了，她的心也渐渐冷了，只当自己这辈子注定是被人摆布的命。可如今，真真切切的银子摆在眼前，她反倒犹豫了。
这么多银子，足够买下好几个她了。她真的能挣到钱吗？若是亏了，她这辈子怕是做牛做马也还不清这笔债。
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戚瓷心见她神色恍惚，眉梢微微一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怎么？你已经退缩了吗？”
李莉儿闪躲着不敢和戚瓷心对视，戚瓷心用一种近乎刻薄的语气说道：“我的承诺到现在还有效，你现在想回家去也可以。但你父母之后会怎么做，又怎么把你卖给下一个人，我管不了。”
戚瓷心的语气让李莉儿动摇，话语又让李莉儿坚定。
回去？回去便是再被卖掉的命。她早已没了良民户籍，即便回去，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或许她该求眼前这位小姐，求她帮自己恢复良民户籍？可即便有了户籍又如何？她从前便是良民，不也一样逃不过被卖的命运？
她们家的女子，生来便是这般命数，逃不脱，挣不开。
李莉儿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心中翻涌着无数念头，却终究没有开口。戚瓷心见状，轻笑一声，抬手合上木盒的盖子，作势要将银子拿走。就在她指尖刚刚触到盒盖的瞬间，李莉儿忽然一掌拍在了盖子上，力道虽不大，却带着几分决绝：“我去！”
银子交到李莉儿手上后，她的日子便陡然忙碌了起来。整日里，她脚步匆匆，频繁地往府外跑。纬车、线架，还有各式各样的纤维材料，陆陆续续被她搬回了府中。她的厢房里，渐渐堆满了这些物什，显得有些拥挤，却也透出一股子生气。
李莉儿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手脚不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底那隐隐的恐慌。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多想。若是失败了，这些银子该如何还？若是挣不到钱，她又该如何自处？这些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令她喘不过气来。
青穗起初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几日，见李莉儿整日里摆弄那些线架、纬车，忙得脚不沾地，倒也生出几分好奇。可日子一长，她便觉得无趣了，索性又捧起了书，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青穗看书很慢，常常读了几页，又忍不住往回翻，反复琢磨其中的字句。她爱看游记，读到有趣之处，也忍不住跑去寻戚瓷心，兴致勃勃地与她讨论一番。
戚戚瓷心闲来无事，便与青穗说起些奇闻异事。青穗将她所言当作故事来听，心中满是新奇与敬畏。她听闻那泥土捏成的士兵，浩浩荡荡立于天地之间；又闻那石块垒砌的金字塔，高耸入云，足有八十人之高；更听闻那无边无际的海面，宽广得令人无法想象。
戚瓷心用着些许眷恋和怀念的语气提起那些，青穗只觉得这些景象应是神仙世界才有的奇观，每每听时，心中总带着几分敬畏。
乌府的日子，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这日，戚瓷心到外头街上转了几条街，买回一包蓼花糖，径直去了老太太院里秦曼卉的厢房。
乌正宏曾去过一次秦曼卉的房中，奈何他本就不甚在意这些，后来便也不怎么去了。老太太虽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算起来，这府中去看秦曼卉次数最多的，反倒是戚瓷心这个看似不相关的人。对此，府中上下议论纷纷，谣言四起，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有人说，戚瓷心是去给秦曼卉一个下马威的，毕竟姜涵柳是正室，怎会容忍一个外来的女子在府中占据一席之地？
有人说，戚瓷心是觉得秦曼卉能讨乌正宏的欢心，便打算投奔秦曼卉，借此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些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戚瓷心却充耳不闻，任由她们去说。在这乌府中，日子久了，便如同一潭死水，难得有些新鲜事。倒也算是为下人们排遣了些许无聊。
戚瓷心带着蓼花糖去时，秦曼卉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听府中下人说，她每日都是这般，怔怔地望着外头，仿佛在等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等。
戚瓷心走进房中，秦曼卉才微微抬起眼眸，先是瞧见戚瓷心，随后视线便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戚瓷心晃了晃手中的纸包，语气轻缓：“蓼花糖，你上次说是你家过年时吃的东西。”
秦曼卉听到这话，眼中忽地恢复了一丝清明。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包蓼花糖，仿佛一个馋嘴的小孩，正眼巴巴地等着母亲将糖递到手中。
戚瓷心见状，心中了然，便将外头的纸包轻轻打开，摊在桌上。
秦曼卉先是看了一眼戚瓷心，随后怯怯地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那蓼花糖时，却忽地缩回手，脸上浮现出痛苦难熬的神色。她盯着那糖，眼中满是挣扎与恐惧。
戚瓷心眉头微蹙，走上前去，轻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将声音放到最轻，柔声问道：“怎么了？”
秦曼卉盯着那蓼花糖，胸口剧烈起伏，咬紧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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