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右文崇儒的时代。
——他们在书肆中各得其所。
青平五年,冬月。
是日,夹道间野梅绽放,霰雪落在梅花上,梅花泻在东风里,点缀了满目苍白。
在梓州城最大的张家酒楼里,几位年轻公子正在推杯换盏,叙旧谈心。酒过三巡,一阵如撒豆般清脆的锣声吸引了席间众人的目光。
“咚咚锵~咚咚锵~”
声起处,人群已然聚成一圈,将那身穿灰色粗布衣,手拿锣鼓的年轻男子围在中央。
看模样,这是一位说书人。
从纸榜可知,这出故事唤作《寒窗记》,说话人名叫方端。这个方端看上去不过三十有余,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声量高,精气神足,熟络地招呼着四方看客:“古来今往,其间故事几多般。且问今日敷演谁家故事?正是这本十年辛苦寒窗记……”
齐祐跑到画栏边,笑道:“竟有人在此处作场说书。”
李咸也凑了过来,探头张望:“这不是近日坊间流传甚广的那个故事嘛,寒门士子十年寒窗,屡次落榜家破人亡,最终落得个痴傻疯癫的结局。我还以为是哪家瓦舍新写的呢,没想到竟出自一位路歧人之口。”
“可不是嘛!”齐祐应和道。
他的眼力极好,目光一闪,率先捕捉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咦——那是新近接管落鸿书坊的梅家小娘子吗?许久不见,越发出挑了。”
独自坐在角落的刘晦忽然撂下酒杯,拍案而起:“梅老先生尸骨未寒,身为子女竟聚众观戏,旁若无人,顾盼神飞,言笑晏晏,行为举止,全无半点礼数!”
杯中酒水倾洒而出,污了他的袖口。
“刘兄不愧是太学翘楚,‘顾盼神飞’这个词用得真妙!”蔡渊早已喝得醉眼惺忪,他脱去褐色长衫,脚步虚浮,撑着八仙桌借力起身,一只手臂搭在刘晦肩上,一只手举起酒盅,摇头晃脑道,“闭眼细品,梅四娘的倩影如在目前。”
“你——”刘晦面色阴沉地甩开对方的手臂,一时竟被呛得有些语塞,气得一口饮尽了杯中残酒。
绯衣金带的叶青塘原本独自倚着画栏饮酒,此刻已被看热闹的友人围在中心。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人群中帷帽蔽面,通体素淡的身影上,唇角微扬,眉眼似浸了酒水的果子:“我家老爷子若是过世了,我必要锦衣华服,风风光光地送他,断不会穿得这般素净。”
刘晦见这位叶家大少爷语出惊人,毫无避讳,连忙出言劝阻:“好端端的,咒老人家做什么?”
叶青塘不以为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影响命数的。”
刘晦道:“话虽如此,到底要讲些顾忌。”
叶青塘并不与他争论,自斟自饮,一笑了之。
蔡渊在席间年纪最长,又是东道主,便自觉担起活络气氛之责:“场上这个故事,刘兄可曾听过?”
孰不知,又触到了某人的霉头。
“文辞粗鄙不堪,满纸荒唐之言,可谓无趣至极!”刘晦言简意赅,不屑之意全在话中。
叶青塘洞悉真相,一语中的:“必是触及痛处,方有此等论断。”
“七郎万不可助长这等歪风邪气!”刘晦正襟危坐,语气郑重,脸上全无半分笑意,“前朝门阀掌权,世代恩荫,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本朝以科举取士,家不尚谱牒,身不重乡贯,对天下读书人而言,实乃一大善举,怎可遭受如此诽谤!”
蔡渊刚端起酒杯,未及下咽,忙又撂下,晃晃悠悠上前,笑着从中调停:“刘兄言重了,不过是一个茶余饭后供人取乐的故事,哪里就担得起‘诽谤’二字。”
“蔡兄此言差矣。”刘晦为人正经,长袖一挥,便开始说教,“文娱者,须担起教化小民之重任,这些商贾优伶怎可为了蝇头小利,不顾大义,一味取乐……”
正在侃侃而谈之际,却听叶青塘幽幽开口:“依我看,市井小民更关心的恐怕是孔方兄吧。”
“七郎,休要胡言!”刘晦脸色铁青,怒发冲冠。
蔡渊心生疑惑,叶青塘平素为人豁达,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今日为何频频与刘晦辩驳,定要争个胜负,论个高下。他见杯酒已尽,壶中倾覆,酒席上的氛围越发不妙,想着刘晦是个迂腐不听劝的,叶青塘倒是可以劝劝,便拎起一壶新酒,斟满杯盏,递与叶青塘:“这是酒楼新酿的酒,七郎品品味道如何。”
叶青塘含笑端起酒盏,置于鼻尖轻嗅,顷刻间,笑容凝滞,眼神晦暗不明:“这是——竹叶青?”
他的语气平常,眼里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蔡渊顿时脸色一变,急忙接过酒盏饮了一口,座中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夺过酒壶,争相品闻。
“当真是竹叶青——”众人皆道。
刘晦距门口最近,忙起身唤人撤下酒水,换作镇店的琼酥酒。
蔡渊这才缓过神来,酒醒了大半,连声致歉:“伙计不懂事,拿错了酒,七郎莫要见怪。”
“无妨。”叶青塘眉目清朗,已恢复豁达本色。
先前的不快,因小小插曲告一段落。
齐祐见席间氛围仍有些阴沉,蔡渊又因做了错事,表情讪讪的,便重新寻了一个话题:“许久没见梅二郎了,不知他近日可还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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