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寂静。
金陵城东,袁府,门檐下的大红灯笼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
子时刚过,守卫的袁二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拢了拢胸前的衣襟,口中嘟囔道:“真是见鬼,十月还没过完,就这样冷……”
“嗤——”
一道轻微的、锋利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
袁二宝的话戛然而止,他只觉喉间一凉,随后便是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双眼,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手中的灯笼脱手,跌落在地,烛火点燃了染满鲜血的灯笼。他双手死死的捂住喉咙,过了一会儿,人便扑通一声栽倒在青石板路上。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倒下。无数身形如鬼魅般。穿着黑色夜行衣,头上蒙着黑布,手中拿着雁翎刀的人从四面的高墙涌入袁府。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迅速潜入府中各处。
“嗤——”
“嚓——”
利刃割破血肉,劈入骨髓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明显。一些值夜的家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丢了性命。
终于,巡夜的家丁发现了异常,敲响了手中的锣鼓。“铛——”刺耳的锣鼓声破开黑暗,惊醒了更多的人。
“有贼人!”
“杀人啦!”
无数人惊醒,袁府陷入一片混乱。幸存的家丁和护卫们仓惶拿起棍棒刀枪,与黑衣人搏杀。可是他们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完全没办法比较,这些黑衣人下手干净利落,专攻要害,刀刀毙命。
金属碰撞声、打杀声、哭喊声混成一团,鲜血染红了府中各处角落。袁府众人节节败退,尸体沿着青石板路一路铺向后院。
袁府的当家人袁志明早已被外面的声响惊醒,刚刚披上外衣,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管家袁忠在外面哭喊道:“老爷!不好了!有贼人进来了!他们见人就杀!”
袁志明心中剧震,一股寒气传遍全身,“灭门”两个字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来不及多想,他拉开房门,对袁忠喊道:“快!带老夫人,夫人还有少爷从密道离开!”
话音刚落,院门“嘭”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几名全身是血的家丁且战且退,被七八名黑衣人逼进了院子。
袁家老夫人在袁志明妻子的搀扶下也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袁志明忙呵斥道:“快进去!”
说话间,又有两名家丁倒下了。
袁志明忙强装镇定,高声道:“不知你们是哪路英雄,我袁某的家财你们尽可算数拿去,只求你们放过家母还有妻儿的性命。”
为首的那黑衣人没有说话,抬手挥了挥,旁边的两名黑衣人提起雁翎刀直接向袁志明扑来。袁志明手无寸铁,又没有身手,险险避过一刀,眼看另一人的刀马上就要到了。
袁忠见状,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只听见“嗤啦”一声,雁翎刀直透他的后背。
“忠伯!”袁志明大喊一声,抄起门边的铜制灯架就向黑衣人挥去。黑衣人一个闪身避开,反手,就将刀插进了他的腹部。
“儿啊!”
“老爷!”
“爹!”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噗——”一支不知从何射出的弩箭直中袁志明夫人的眉心,她惊恐的表情僵在脸上,直直倒了下去。
“娘!”袁志明的儿子跪在她旁边,哭喊着。
接着又是一箭,老夫人也应声倒地,袁志明的儿子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向后倒退。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几步,手中的雁翎刀一扬,男孩发出短促的尖叫声,片刻后身体就软倒下去。
“去,检查一遍,不留活口!看看有没有沈家丫头的尸体!”
他身旁的黑衣人迅速散去。
隔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四十来个黑衣人都聚到为首那人身边,其中一人抱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大人,请您过目!”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那具尸体,衣着打扮确实是主家小姐,只是那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面容已经有些分辨不清了。
为首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此次接到任务是要除掉沈家丫头还有袁府上下,来时上面给他看了沈家丫头的画像,可这丫头如今已经面容模糊。他略微一顿,问道:“可还有活口。”
“回大人,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没有活口。”抱着尸体那人回道。
为首的黑衣人又看了那具尸体一眼,心中断定此人应该就是沈家丫头无疑了。
“放火。”他一声令下,黑衣人将早就备好的煤油倒在袁府上下,然后将火把扔了出去,瞬间熊熊烈火将整个袁家吞没。
在没人注意到的花园角落里的枯井中,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一截,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听到那黑衣人说到“沈家丫头”时,浑身一颤,然后悄悄地顺着绳子又滑了下去。
袁府的火烧了三天三夜,待到火势平息,趁着夜色,一道矮小的人影从袁府的残垣断壁中摸了出来。
金陵袁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全府上下八十七口人无一生还,成了金陵城十余年间最大的悬案。
*
三个月后,京城。
天空阴沉得厉害,已经过了新年,这个冬天却迟迟未下雪。
囚车的木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沈契穿着泛黄的白囚服,头发枯黄散乱。曾经锐利如鹰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浑浊。尽管带着沉重的枷锁,但是他还是站得笔直,亦如朔北军的军旗。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一样的囚车,里面站着他的大儿子沈文松,沈文怀。两人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害怕或是胆怯之色。
道路两边站满了沉默的百姓,他们看着囚车中的三人,眼神复杂。沈契身为曾经的战神,哲宗皇帝丢掉的燕云十六州被他收复了大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能率领朔北军一举收复失地时,他却成了诏书上“通敌叛国”的罪人。
人群里一个瘦弱的身影随着囚车移动,她看上去满身泥泞,蓬头垢面,与正阳门外天桥下的乞丐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此刻,她的眼中闪着悲痛的泪光。
很快,刑场就到了。
高高的台子上,监斩官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猩红字样“斩”字的牌子。
士兵将三人押下囚车,沈契挣脱了士兵的手,“我自己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威严。
士兵看了一眼台上的监斩官,只见他微微颔首,士兵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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