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并不是正规考上来的御医,她出身乡野,但她是“百苦圣手”的弟子。
“百苦圣手”隐居世外,逢疫必出,以普度救世。
无人知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从何处来,又要去何处。
她的足迹遍布大姜朝,她的弟子秉持规矩同样做着救世的善。
所以,陈露说已经无法救了,那便真的没法救了。
辛夷沉默了片刻,目光偏向陈露,她问:“若是让你师父出山呢?”
陈露苦涩一笑:“世子说笑了,师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师,她可不能改变人的生死。”
姜帝缓缓睁开眼睛,她抬起手:“下去吧,朕的命数朕比你们都清楚。”
辛夷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陈露收了提箱,躬身退出。辛夷正要跟上,就听到姜帝唤她:“长阳,你留下。”
辛夷一瞬停住脚,无声地跟陈露比了个眼色,后者神情自若地继续往外走去。
姜帝一手撑着床,哪怕睡了一日一夜,她的神色也只是憔悴了一点。
辛夷缩回探出的手,两手背在身后,立在床边,静待姜帝的吩咐。
她也在想姜帝会说什么,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姑、实际上是她母亲的女人,大姜朝这个强大国度的统治者。
她会对她的亲生女儿、对她宠爱多年的孩子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难道像她这般强势的人,也会拉着儿女的手,然后说着懊恼的话吗?
不会的,永远不会。
姜帝面色虽苍白,气势却丝毫不见,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声音混着干咳:“坐吧,凤君已经将南城的事告知朕了。”
辛夷推脱了一下:“臣站着就好,臣不累。”
哪怕是母女,那也是先母后女,更别说,眼前的女人,她是帝王,君君臣臣,为人女的尚且越不过当母亲的,更别说臣子越过君王。
姜帝脸色一沉,眸光如鹰般透彻:“朕让你坐就坐,平日里怎么不讲规矩,今日反倒懂了!”
直到这时,辛夷才上前一步,先理了理姜帝靠着的枕头,又替她垫了垫被褥。
做完这些,辛夷掀起一侧衣袍,如云流水般拖着凳子坐下。
她笑嘻嘻道:“长阳这不是担心姑姑还么清醒吗?”
语气活泼不乏少年的稚气,只有辛夷自己心里清楚,她心中的沟壑越来越难平。
姜帝塌下坚持多时的肩,她露出三分疲态,勉强笑道:“朕倒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南城那边,你母亲既替你打算好,这次你可不许再变卦。”
说到底,是政绩主动跳到辛夷头上,就看她要不要罢了。
辛夷依旧笑嘻嘻,她吐了吐舌,眼睛一弯:“姑姑,这可不能怪我。之前那是出了意外,我总不能视人命而不顾吧。”
宗正寺几年出不了什么大事,辛夷刚当上少卿就闹出宗族打压百姓的事。
若是遇到其他人还好,偏撞上辛家那个同样有背景的世子。不过是石头碰石头,谁大谁就有理,百姓不过是夹在其中的鸡蛋。
不管是谁先碰,石头不会出事,但鸡蛋必碎。
想起自己还在流放的四妹一家,姜帝嘴角抽了抽,没能接上话。
辛夷很快转移了话题:“姑姑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出错。”
姜帝的心慌了一下,情绪一激动,她忍不住咳了几声,这才道:“帝师与凤君既为你安排妥当,朕本不该多言,可你……”
她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道:“也罢也罢,太师若是不喜你,日后你就少往太师眼前走。”
比起所谓的帝师,太师才是大姜朝的根基。
一想到自己辛苦谋划多年,结果尽数被辛夷搅乱,一时间她觉得心累又无奈。
到底是自己的血脉,更是心爱之人唯一留下的遗物。
姜帝睁开眼睛,道:“南城自古洪水不断,先洪后涝,之后必生疫情。帝师不知其中厉害,你前去南城万不可掉以轻心。”
辛夷配合着道:“老娘没有考虑到,可我还有姑姑呢!”她弯着腰,将头轻轻靠在姜帝肩上,控制着呼吸,“姑姑一定要帮我!”
冰冷无情的皇宫,年轻世子抓着帝王撒娇,这是为数不多的温馨。
辛夷心中却很清楚,所谓的温馨都是假面。
她必须时刻秉持君臣之礼,不敢越矩一步。
姜帝抬起手,缓缓刮了刮少女的鼻翼,她笑道:“待你回来,也是娶郎君的小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辛夷跟着笑:“就算长阳娶了郎君,您也是长阳的姑姑啊。”
姜帝笑得面色都红润了起来,她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一面咳着一面道:“也不怕沾了病气!这次,朕将少府监、将作监、都水监的人交给你驱策,让她们配合你,不许再胡闹。”
大姜朝有五监,分别是国子监、少府监、军器监、将作监、都水监。其中少府监司百工技巧,将作监司土木营造,都水监司河渠、船舟即水运事物。
可以说,姜帝将能派给辛夷的人全给她了。
辛夷敢收吗?
诶,她还真敢。
辛夷没有半分迟疑,直接跪下谢了恩:“长阳谢姑姑。”
然后她又格外麻利地站了起来,嘻嘻一笑:“这样,姑姑可放心了?”
姜帝夜间就醒了,急忙召她,辛夷不用怎么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那她便老实接受便是。
辛夷陪着姜帝用了午膳才出宫的,姜帝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连带着辛夷只能跟着潦草应付了两口。
吃完午膳,德才扶着姜帝进内殿休息,而后他又唤人将奏折搬到凤君殿中。
见德才这般忙,辛夷看了一眼,索性将豆子之前的嘱托抛之脑后。
进宫不需要人带,出宫自然也是。辛夷在皇宫穿梭,临走前,她还去了一趟国子监。
不出意外的话,她依旧是不速之客,被拦在门外,只得又快速离开。
看守的侍童都有些不忍,一人道:“世子到底做什么事,让太师如此气愤?”
知道一些详情的嘿了一声,转而压低声音:“哪有什么可气的,太师只是不待见世子。”
“为何啊?”
侍童努了努嘴巴,眼睛看了眼一旁正在上课的贵人们:“咱这可是国子监,就连陛下来了也要按太师的规矩来。世子性子张扬,她能守规矩?”
许老太师听着窗外侍童的絮絮讨论声,转过头,看向立在一旁候了许久的祭酒:“你来,也是劝我这件事?”
许老太师虽坐镇国子监,但她并不管事,祭酒才是真正负责的人。
闻言,祭酒不安地抿了抿唇,她弯腰两手悬在胸口,道:“学生愚钝,实在不知老师用意,还请老师指点学生。”
许老太师,门下学子三千,那才是真的桃李满天下,就连如今正得帝心的权臣辛大人亦是她的学生。
太师长叹一口气,她道:“长阳此女,很有当昏君的派头。你说,若是不压着,大姜朝未来如何?”
祭酒神色大变,面上惊骇不已,她快速看了眼左右,确认没人之后,她颤着嗓音迟疑问出声:“老师之意,学生不敢明白……”
太师道:“你不需要懂,日后长阳来,不让她进来便是。”
祭酒:“……是。”
她还真是知道了好大一个秘密!
目送祭酒离开,太师看向身后书架:“如此你可满意?”
辛大人理了理衣角,恭敬地两手靠在一起:“谢过老师。”
太师冷笑:“我哪里敢当帝师的一声谢!你们就宠着长阳吧,终有一日,那会是谶言。”
辛大人直起身子,双手负在身后而立,她笑道:“那就多谢老师赏识。”
昏君,先得是君。
太师甩了甩衣袖:“还不走?她去南城,你还不赶快回去安排?”
辛大人闻言,眉眼动了动,抬脚走到一旁,右手斜侧:“学生还请老师赐教。”
她指着下了一半的棋局,这是被祭酒打断的残局。
口上赶人,对于对弈,太师没有退让,走过去,掀袍坐下,道:“也好,让我看看,你这个帝师当得是否尽心。”
对弈,是最能观摩对方内心的方式。
另一边,辛夷一出了皇宫,就直奔花楼。
花楼之名就叫“花楼”,大胆张扬。
赵管事匆忙赶出来,迎上辛夷:“世子,您可算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扶风已经住进了三小姐私宅。”
而后她退开,跟在辛夷身后。
辛夷愣了一下,在皇宫需要保持绝对的警惕与清醒,这是一件费力的事。
想起扶风是何人后,她淡淡道:“傅三又不是个蠢货,对于送上门的,她可不像帝三那么急不可耐。”
听说三小姐置办各式行头的赵管事只得应道:“是,是奴多言了。世子来是为了?”
辛夷摆了摆手:“让风花雪月到厢房来。”
说完,她径直上了二楼。
赵管事苦笑,赶忙吩咐人:“快,让他们去见世子!”
相熟的客人跟她打趣:“赵管事,这次你可赚大发了。”
风月场常年厮混的,谁不知道长阳世子出手最为阔绰,走到哪里那银子就到了哪里。
客人又皱了眉头,喝了些酒,大着舌头道:“可惜扶风不在了,不然赵管事你还能多赚呢。”
赵管事皮笑肉不笑,招了招手,让人将那客人扶进房间。
花楼是华京有名的欢乐之地,非富贵人家那可进不了的。赵管事不担心客人呢赖账,人一醉就往最贵的厢房送就行。
华京有句话叫“便是天上楼,那也比不上花楼一夜”。
说的便是花楼一夜千金。起初也有不信邪的客人,总想着闹事,可闹事的人后面在华京彻底没了消息,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歇了心思,一个个都老实了。
花楼背后有人,可到底是谁无人知道。
赵管事望着自己打拼多年的大楼,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呼来喝去。
风花雪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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