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中雨势虽停,弥漫的湿冷寒气却如同针扎一般,侵入唐择玉的身体。
唐择玉仰靠着潮湿的树干,腹部仍在渗血,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让他眼前发黑。
他微微偏头,费力地想要看清李从云的脸,却因为虚弱,视线只捕捉到一个摇摆不定,模糊不清的影子。
倒是李从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和懊恼。
“这可怎么办?把他丢在这里吗?可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日后裴长老知道了,师父那里不好交代。”
李从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不是日行一善,而是今日有此一劫。
唐择玉被他晃的眼花,试图发声,声音却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你不用管我……”
李从云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听见。
他咬着手指,在唐择玉面前不安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裴长老就在附近,要不给裴长老送过去?”
听到裴长老三个字,唐择玉溃散的精神猛地一紧。
他强行提起一口气,声音高了些许,带着十分的坚决:“不可!”
然而他的反对再次被李从云无视。
不过好在李从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自我否定道:“不行不行,万一裴长老不要,把我也给轰出来,那就更难办了。”
李从云打了个冷颤,他师父不日就要来拜访裴寂,要是知道他给裴寂送唐择玉,他小命不保。
“要不把他带走?”李从云停下脚步,愁眉苦脸地看着气息奄奄的唐择玉,一个头有两个大。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怀里的传讯玉简突然亮起温润的弧光。
李从云浑身一僵,顿时如临大敌。
坏了坏了,他心中哀嚎,他约了沈星月在桐城碰面,光想着救人,把这茬给忘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视线在唐择玉苍白的脸色和玉简之间来回扫视,做贼心虚般,小心翼翼地接通传讯。
唐择玉觉得好笑,原以为是朝闻道传讯,毕竟朝闻道一向看他横竖不顺眼。
不想下一刻,玉简那头传来的是女孩悦耳的嗓音:“李从云,你人呢?不是说好在桐城碰面吗?你又跑到哪儿去日行一善了?”
“我,我,我,”李从云瞬间结巴起来,额角冒汗,“星月,我在路上救了个人。”
唐择玉浑身一僵,身上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沈星月,是他挚友沈星尧的亲妹妹。
“救人是好事。”沈星月并不意外,声音轻快道,“你把人一并带来便是,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这可太有关系了。
李从云心中叫苦连连,多年前,沈星尧死在夺舍者手上,因为青玄宗力保,加上夺舍者反咬一口,沈家至今都没能讨回公道。
让沈星月见唐择玉,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唐择玉垂眸,心口传来窒息般的刺痛。
他和沈星尧八拜之交,感情深厚,无话不谈。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沈星尧一脸兴奋地告诉他,说他可以回白玉京了。
唐择玉恭喜他苦尽甘来,他却拉着唐择玉的手道:“可我现在不想回去了,我要等你问道了再走。裴长老说过,等你问道成功,就放你出云州,届时我们就可以一起去白玉京。”
鲜衣怒马的公子哥憧憬着未来,绘声绘色地给唐择玉描绘白玉京的繁华盛景。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不明不白地死在“挚友”手中。
“你当时该走的。”
唐择玉呕出一口鲜血,如果当时他没有答应沈星尧去白玉京,而是劝沈星尧回去,他说不定就不会死。
愧疚和悲伤涌上心头,几乎将唐择玉淹没。
“带,带不过来。”李从云后悔说自己救了人,脑子飞快运转,瞥见唐择玉吐血,急中生智,沉重道:“他伤的太重,已经没救了。”
意识尚存,并且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的唐择玉:“……”
你倒是过来看一眼我的伤啊!
玉简那头有了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沈星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情绪明显低落,声音带着同情和哀戚:“也是个可怜人,你把人埋了吧,别让他像我哥一样,客死他乡,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话音落下,玉简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
李从云仿佛能透过玉简,看见她触景生情,黯然神伤的模样。
他顿时心疼不已,不再犹豫,大步走到唐择玉面前蹲下,双手搭在唐择玉肩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认真道:“唐兄,你我相识一场,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很清楚。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安葬你。等将来裴长老不生气了,我还会把你的死讯带给他。”
唐择玉:“……”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唐择玉又咳出一口血,被李从云的情深义重气的。
“我还没死。”他虚弱地开口,道,“但你要是再用力一点,我就死定了。”
李从云吓得一哆嗦,连忙松开手:“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我以为你不行了。”
唐择玉额角狂跳,没力气和李从云争辩自己一直在试图沟通,却一直被他无视的事实。
他眼下状态很不好,药石罔效,急需阴煞之气。
桃花源暂时回不去,但他还知道一处阴气汇聚之地,只是路途遥远,需要借李从云的助力。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抓住李从云的手腕,抬起苍白的脸,眉眼低垂,睫毛轻颤,刻意营造出脆弱易碎的姿态,像一朵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白花。
他低咳两声,气若游丝:“抱歉,这些年因我之变,引起诸多纷争,我有愧你们。如今我命不久矣,别无所求,只想落叶归根。此去往东十里,有一颗老槐树,当年老乞丐就是在哪儿捡到我,你把我葬在哪里吧。”
手腕上的那股凉意像是冬日的冰霜,一寸寸冷进李从云的心底。
他刚才的那些纠结,犹豫,在这一刻都化作沉默。
他低头看着唐择玉,鼻翼翕动,嘴唇微张,眼底似有湿意。
“星尧没了,你性情大变后荒唐昏聩,现在也不活了。说什么结伴而行,云游天下,结果到头来就剩我一个了。”
李从云的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死亡真是奇妙,它好像终结了一切恩怨,让人又想起曾经的美好。
他们把酒言欢,对月高歌,终是美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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