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侯府小侯爷的夫人诞下一女,可谓是喜事一桩。
早先京都动荡,未能及时办下满月宴,故而推到了一月后来办。
历经两世,莲玉荇再次当上干娘,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心境了。
她请工匠打了精致的长命锁,托闻人秀找了一支世间仅有的白玉簪,在满月宴上交给丛云。
丛云与半年前相比丰腴了一些,锦衣华服,面色红润,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难掩笑意。
细看之下不难发现,眉目之间似乎有什么心事。
“还请端王殿下屈尊移驾,臣妇与阿荇有些体己话要说。”丛云将孩子交给奶妈,让席小侯爷带着贺砚随四处逛逛。
丛云拉着莲玉荇坐下,满脸歉疚,“阿荇,是我对不起你。”
当时她怀了身孕,行动不便,常安侯不想沾染是非,命人严加看管她,不准她私下去求人,以免丢了脸面,也被人抓住把柄。
莲家落难,她身为义女却不能出手相助,实在惭愧。
虽然后来席凝暗中打点狱卒,给莲家行点方便,但每每想起此事,还是觉得良心不安。
“没事,都过去了。”莲玉荇笑着安慰她:“你身为莲家义女,保全自身已极为艰难,我又怎么能强求你做更多事。”
“何况现在莲家沉冤昭雪,你在常安侯府过得好,是顶好的事情。”
丛云紧紧握着莲玉荇的手,眼中波澜起伏,心中释然。
丛云:“阿荇,你与端王殿下情深意笃,一定要白头到老。”
莲玉荇颔首答应。
……
莲玉荇出来时,贺砚随正在阁楼上独自饮酒,看到她出来了,放下酒杯迎了上来。
看出她神色疲累,贺砚随将身上披风解下来围在她身上,同席小侯爷寒暄几句,便带着莲玉荇回府。
马车停在端王府门前,贺砚随将莲玉荇打横抱在怀中,披风遮住风声侵扰。
贺砚随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一点颠簸都未曾有,直到将人放在床榻之上,莲玉荇才动了动。
这段时间繁杂之事太多,莲玉荇一个整觉都没睡过。贺砚随拨去她面前的几根碎发,和衣而眠。
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
醒来时天色昏暗,显然是到了傍晚时分。
莲玉荇骨头里都散发着惫懒,整个人不想动弹分毫,一转身发现贺砚随靠在床头睡着了。
不动不笑的时候贺砚随这张脸就是最人畜无害的模样,乖乖窝在怀里的话,兴许能把心融化了。
莲玉荇伸手去碰他的眼睛,还没碰到便被半道拦住了,贺砚随微眯着眼睛,将她冰凉的手揣到怀里。
“怎地不多睡会儿?”贺砚随声音微沙,低哑却分外中听。
耳廓悄然红了,莲玉荇倒在软枕上装睡,被贺砚随挠挠脸,实在受不了,睁开了眼睛。
莲玉荇轻声细语:“贺砚随,我睡不着,我们来说说话吧。”
方才睡梦中,她又梦到了边关之事。
她梦到贺砚随被长箭穿胸而过,整个人从城墙上跌落,吓得她惊慌失措,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把这些事说给贺砚随听,贺砚随宠溺摇头,说梦都是反的,可莲玉荇将手伸进衣袍,知道那分明是真的。
疤痕微凸,灼烧着她的手,她又想起曹声说的话。
“当时端王殿下中箭的位置十分刁钻古怪,血流不止,若是我们再晚去一步,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以身入局,说不佩服是假的……端王殿下重伤昏迷前,还向在下问过莲姑娘的踪迹。”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莲玉荇的想法是,一定要质问贺砚随为什么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安危,如此危险行事。
真正到了这时候,心却忽热软了,半分都舍不得。
贺砚随惯常会洞察人心,那怜惜的目光落在身上,惹得一身灼热,几乎化作实质。
莲玉荇不知道的是,贺砚随也从楚元琅那处得知了她的“壮举”。
彼时和钱敏对峙之时,她察觉不对,手起刀落挥动短剑,划伤了钱敏的眼睛。
要是刀再往下一步,钱敏必定身首异处。
实在是她当时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果决坚定到楚元琅都赞叹不已,讲给贺砚随的时候,手脚并用,龙飞凤舞,几乎要将所有溢美之词加到莲玉荇身上。
他的表姐,是世间巾帼无双的女侠。
贺砚随垂眸低笑。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格外厉害的阿荇。
是他高攀了。
**
年关还未过,莲玉荇一家便风风火火回到了平城。
大大小小的东西安置好,便又要开始准备红绸。
端王殿下不日前向莲家小姐求亲,丰厚聘礼一箱箱抬进莲府,不日就要完婚。
平城首富楚越豪掷千金为侄女莲玉荇置办嫁妆,金玉玛瑙、绫罗织锦……奢华程度叫人瞠目结舌。
莲玉荇看着他们夸张的举动哭笑不得,莲府和端王府不过才隔了一条街,若是今后贺砚随对她不好,两家人脚一抬便可以到端王府,替她主持公道。
如今确实是太张扬了,要是传到京都,不知道那些官员又会怎么编排。
莲玉荇给楚元琅带话,提了一嘴赈灾的事,楚元琅心领神会,当即从库房里调了一批布衣,备好粥食,带着楚越赶往城外。
云来云去,街边孩童唱着歌谣穿遍大街小巷,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成亲之日就到了。
平城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赶来看这场盛大的婚宴,末了在端王府门口领喜钱,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丛云和席凝从京都赶来平城,紧随其后的还有宫中送来的厚礼。
闻人秀把莲玉荇先前归还的玉哨送还,还捎了口信——
莲家的情报网大多被朝廷接手,不过平城的商路尚可合作。
广安寺也派人送了一个木匣。
贺砚随一一收下道谢,将宾客安排妥当。
……
酒盏里的酒添了一回又一回,贺砚随眼眸泛起薄雾,行动有些迟缓,敬酒的宾客自知洞房花烛夜最是难得,便放过了他一马。
贺砚随推开门,红烛晃动,珠帘背后,新娘子还盖着盖头端坐在床上。
呼吸忽地急促了几分,贺砚随快步上前撩开盖头,果真看见了莲玉荇含笑的双眸,此刻正促狭地瞧着他。
“郎君……”莲玉荇红唇微启,轻声唤他,柔情似春江水,紧接着一阵阵酥麻自后背蹿起,一路弥漫至胸口。
贺砚随惊觉自己在颤栗。
算起来,他和莲玉荇已经是两世夫妻,前世有嬷嬷引导,一切遵循礼制。
这一世有什么不同了。贺砚随胸膛起伏,嘴角紧抿着,二人双手紧握,彼此情绪共振。
贺砚随想,莲玉荇被毒杀当日,他以一抹孤魂的形态目睹了一切,看着莲玉荇痛苦气绝,他的心似乎也被人挖空了。
红绸一晃,莲玉荇用帕子在他眼前晃动,强迫他回过神。
……有惊无险,失而复得。
贺砚随暗道,天意给他机会,让他们重新结为连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放开了。
莲玉荇抚平贺砚随紧皱的眉头,莞尔:“大喜的日子皱什么眉头。来,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又是一世夫妻了。”
交杯酒饮尽,帘幔悄然落下,莲玉荇倒在床上任凭贺砚随胡作非为,眼睫轻颤。
门外有说话声,是楚元琅带着大大小小的孩童来闹洞房,被管事不留情面地轰走了。
扣在腰间的手骤然用力,莲玉荇身体瑟缩,却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她回过神,对上贺砚随黑亮的眸子,就听他道:“夫人,床上的事得专心,莫要分神。”
莲玉荇气恼,作势要去咬他,临了动作一顿,双手揽上他的脖颈,将嘴唇贴了上去。
贺砚随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唇齿相接,银丝勾连,主动权又被贺砚随拿了回去。
红烛霎时熄灭,房间重新归于黑暗,隐约有黏黏腻腻的声音传出。
院里有鸟雀惊飞,落在乍现新绿的花草上,长长的鸟喙啄食了花蕊上的露珠,摇摇晃晃。
春宵苦短,良辰好时。
**
端王府外的石狮子旁靠着一个男人,锦衣华袍上面全是泥水,清隽的面容也沾染了灰尘。
那人双眸微闭,手上攥着一个酒坛子。
楚元琅护着莲玉荇,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是景王贺沅安。
莲玉荇吓了一跳,心下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京都离平城山高路远,怎地落得这副模样,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
……
贺沅安是趁着夜色来的。
宫变那日,贺砚随趁他不备将他打晕,塞在了书房的暗室里,以他的名头去朝堂之上和贺凭舟周旋。
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皇宫,孪生兄弟的身份是最好用的,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贺沅安十分恼怒,尤其在贺砚随说出那句,“你若是勾结突厥,本王今日不会留你。”
贺砚随他以什么身份如此对待他?贺沅安挣扎无果,在暗室里待了几个时辰,以至于暗室被打开那瞬,神色恍惚。
原来是林珩察觉不对,眼前的殿下非真正殿下,混乱之中溜出皇宫,果真找到了他。
等贺沅安赶到,一切已然尘埃落定,他本想说嘲讽几句,看着贺砚随那副凄惨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将眠霜带回府诊治,等到医师诊脉开方完毕,才回过神来。
眠霜伤得很重,新伤旧伤叠加,将养了半个月才堪堪转醒,发现自己处在景王府,十分意外。
她垂头道谢,却听得贺沅安说:“本王认得你。”
眠霜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他。
在眠霜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贺沅安从脑海深处扒拉出两段旧事。
年少时,他坐的马车经过长安街,时逢灾祸,流民泛滥,常常因丁点吃食大打出手。
贺沅安看着半大的姑娘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眼睛依旧清亮,便随手将马车上的糕点扔到她怀里,扬长而去。
再后来,姑娘长成了杀手,只是身手不大好,摸到景王府刺杀景王,被人当众抓住,缴了匕首。
只是贺沅安并未杀她,叫侍卫将人扔出府。
“殿下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眠霜很是羞赧,一别经年,她却没能认出贺沅安,要不是贺凭舟说抓她是抓住贺沅安的把柄,眠霜没那么快想起来。
眠霜跪地行了一个郑重的礼,嗓音沉沉:“多谢殿下。”
眠霜走的那天提了玉佩,贺沅安从书房角落里捡起那块玉佩。
已经被人修复好了,只是碎玉难全,仍有残缺,贺沅安眼睛一滞,很快在里面发现了端倪。
有人把玉佩重新拆开,在里面留了不易察觉的密信。
于是,来不及打点行装,贺沅安一身薄衣,一路跌跌撞撞赶到了平城,想要证实心里那个虚妄的念头。
然后径直倒在了端王府门前。
莲玉荇叹了口气,叫来下人,把贺沅安抬到客房去。
贺砚随跟着小舅舅去河西走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他似乎知道贺沅安会来平城,提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她。
人果真来了,只是时辰不够凑巧。
楚元琅怕她独守空房、寂寞无聊,带着她一起去郊外踏青,与三三两两好友放风筝,一直到日落时分才赶回来。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贺沅安倒在地上。
此刻全然放松下来,倦意一股脑涌上心头,莲玉荇撑着脸靠在软榻上浅眠,安神香缓解了些许疲惫。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扣响,妙青在外头道:“王妃,景王殿下喝了醒酒汤已清醒过来,此刻说什么都要见王爷,下人们拦不住,叫奴婢来请王妃过去看看。”
“知道了,把景王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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