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映在红木家具上,气氛沉沉,裴非站在进门处,冷白皮让他看上去像是入侵者那样,没有温度。
他瞳孔颜色太黑,不苟言笑时,有一种风暴欲来之前的压迫。
李阿姨慌乱起身,手机砸到桌子一角,掉到地板上,咚咚两声。
顾不上去捡,李阿姨低着头问候:“裴先生。”
裴非“嗯”了一声。
传来黎向浠的声音:“菜好喽!”
裴非眼神延长过去。
黎向浠端着一盘颜色鲜艳的辣子鸡,嘴角上扬,迫不及待地要吃上一口。
看见裴非,她立刻颧骨升天,“裴非!你回来啦?”
她放好菜,擦着手走到他跟前,“真巧!你吃过了吗?跟我们一起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睫毛轻阖,忽闪忽闪。
裴非挪走眼,掠过她手臂。
纤细手腕上,左右两边都有伤口,涂了消毒水,红一片黄一片的。
他拧眉。
黎向浠顺眼往下去,“这个啊!”
她将手臂举到他眼前,“这个是我下午骑车摔的。”
裴非身子往后撤了撤,转走眼神。
想到上次自己不小心碰了他,他应激的反应,黎向浠嘿嘿一声后退。
“后来李阿姨帮我扶着,就没有再摔了,我已经能一个人绕院子骑好多圈了呢。”黎向浠语气炫耀。
“嗯。”裴非淡淡回,当做是知道了。
眼神无意扫过她腰间的围裙。
李阿姨看见了,以为他生气,立刻解释:“裴先生,是黎小姐自己要做菜的。”
“对啊,我跟李阿姨说好的,我们一人负责一天的家务,今天刚好到我。”黎向浠点头如捣蒜。
“对了!李阿姨刚刚跟她家里人视频呢,她的小孙女出生了,特别可爱!”
裴非轻轻挑眉,冷冷说:“恭喜。”
错开她上楼梯。
“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我做的,很好吃的。”黎向浠追上去喊。
“吃过了。”裴非脚步不停。
“那你今晚还出去吗?”
“嗯。”
嘭-
与世隔绝的门又关上了,裴非速度太快,这会儿他门口的感应灯才亮起来,把他门上冷冰冰的拒绝照得清清楚楚。
黎向浠站在楼梯处,耸耸肩,转头,李阿姨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里。
想来是裴非性子太冷,刚刚又没说几句话,李阿姨误会他生气了,黎向浠走下去安慰说:“没事的阿姨,裴非一直都是这样,不是怪罪你。”
“手机怎么摔坏了?”黎向浠弯腰捡起。
手机是普通牌子,好几年前的款式,套着泛黄的塑料保护壳,屏幕有一条裂痕,连接了上下两端,不影响使用,但像一条大裂谷,看得挠心。
李阿姨接回去,擦了擦放进口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扣着手上的茧子,小心翼翼说:“没事,还能用就行。”
裴非刚进门时,确实误会了李阿姨的行为,所以眼神锋利,李阿姨老实本分习惯了,那一下,确实吓坏了。
“真的没事李阿姨,刚刚裴非还跟你说恭喜了呢,他没有生气,他本来讲话就这样。”黎向浠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的,黎小姐。”李阿姨心情并没有好。
整个晚餐时间,李阿姨没说几句话,也没夹几个菜,还是黎向浠硬要给她夹才吃的。
结束后,黎向浠要收拾,李阿姨又抢过围裙,说之前商量的不作数了,这些活她自己来就行。
估计是李阿姨担心工作丢了,小孙女的奶粉钱就没有了。
黎向浠还想劝,但李阿姨眼圈红了,她只能作罢。
黎向浠换着语气哄她,说明天要她起来做早餐,给她布置任务,李阿姨的脸色才松下来。
客厅很大,餐厅也很大,李阿姨拿着拖把抹布前前后后地忙碌,黎向浠就坐在楼梯处,看得心揪,这样的场景,总是让她想到黎蔓。
她在想,如果黎蔓回来,她不在黎蔓身边,黎蔓是不是也得一个人孤零零做这些。
黎向浠眨巴眼,将泪水逼回去,她钻进书房,录制有声书,让自己忙起来。
-
裴非回到房间,摘掉鸭舌帽,他揉着碎发走去阳台,黑夜里,硬朗的五官变得模糊,褪去不少攻击力,风吹,碎发扬起,露出好看的额头,清清爽爽。
二楼的阳台是联通的,在外围一整圈都是。
裴非双手搭在扶栏上,往下望。
院子的花圃栽了一片玛格丽特和蓝雪花,草地洗得干干净净,灯亮了,像是个小花园,还能隐约闻见空气的花香味。
跟八月份的院子比,像是起死回生那样,生机盎然。
果然还是得有人住,才能热闹一些。
裴非眼底五味杂陈,他走到书房的窗子处,那里的阳台摆了桌椅茶几,阳台宽敞,很适合放空独处。
以前,他也是在这里听故事的,每次睡不着,他就习惯来这里发呆。
裴非坐到椅子上,指腹夹出一支烟。
阳台没开灯,月光斑驳,衬得裴非神色晦暗。
他拍了拍口袋,拿出打火机,火光刚亮起,后方书房传来一个女音。
咬字清晰,语气抑扬顿挫,变换多样,裴非眉头皱了皱,关上打火机认真听起来。
是黎向浠的声音。
她在讲故事,一段恐怖民谣。
一开始是悠扬拉长的语调,神神秘秘,转折时候又突然加重,让人猝不及防。对话的时候,可以随意转换老奶奶和小女孩的声音,还能做出浑厚的男人声线,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特色。
很专业,在黑夜里,轻而易举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裴非扯下烟收入盒子里,靠在椅子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恐怖故事了,上次听,还是他六七岁时候。而现在,从黎向浠嘴里说出的故事,他像是看到了一场用声音搭建的电影,每一个画面都那样生动形象。
晚风抚过,院子的树叶唰唰作响,伴着淡淡的花香,裴非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须臾。
椅子上,男人褪去白日里的警惕,慢慢阖下眼皮。
星星一闪一闪,院子里的小动物时不时鸣叫,男人呼吸浅浅,给黑夜留了一个白皙流畅的侧脸。
……
闹钟响起,裴非再睁眼时,已经有温和的阳光洒下,淡淡的金色像是柔软的丝绸,尽管如此,对清晨初醒的眼睛还是些许刺激。
裴非皱了皱眼皮,沉稳的五官带上一丝慵懒。
院子已经变得亮堂堂,空气混着晨露的湿润,风清清凉凉地吹着他额前的碎发,一夜沉睡,院内的植物又焕发新的活力。
裴非觉得自己肩膀轻了很多,一整晚,他没有惊醒,没有做梦,就是简单的睡觉,睡得很沉。
他已经很久没有,完完整整睡过一次觉了。
适应了太阳光线之后,裴非颔首,嘴角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抻了抻手起身,侧目看向书房。房门紧闭,光线只能从窗户进去,角落照不亮,氛围有些沉,倒是适合讲恐怖故事。
录音的设备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旁边还有翻开的两本书,讲故事的女生早已不见踪影。
手机震动,裴非点开,是许子炀的信息:【我昨晚又喝大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裴非回:【嗯】
许子炀:【我去?!我真喝大了?你居然会秒回信息?】
裴非:……
指尖一顿,裴非选择关上手机,不再理会许子炀。
花香原本浓厚,传到阳台,还剩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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