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乱葬岗的事,谷星早听大小眼说过几回。
位于封丘南门外的一片野林,林子西南是那处绵延的矿山,而矿山东北,则是她最初被当祭祀新娘,送去献祭的山谷所在。
这一片地界,地形交错,人迹罕至,若非特意指引,旁人难寻。
说回那乱葬岗。
本是封丘百姓踏青猎兔的去处,林中野鹿成群,春日山风和煦,夏蝉鸣远,曾是百姓野宴游乐之所。
可自五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封丘死者骤增,城内城外皆尸横遍野,家家户户哭声震天,官府早已力不从心。
不知是谁灵光一闪,提出了将尸体掩埋在那野林中。
最初还有章法,一具一穴,立碑记名;但尸骨越积越多,坑却越挖越浅,到后来,索性一个大坑埋下数十具,再后来干脆不埋了,尸体运来,往地上一抛,转身便走。
久而久之,林中尸骸遍地,山风吹不散的,是一股混着血腥与腐臭的沉沉瘴气。
野兔不再,野鹿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成群硕鼠。
夜枭盘旋,啼声凄厉,生灵退散,阴气沉沉。
乱葬岗彻底成了鬼林,百姓谈之色变,常人避之不及。
而林絮竹这个傻孩子,竟然主动跑去葬尸?
可让谷星真正起疑的,并非他心善莽撞,而是同行之人皆安然无恙,唯有他一人染病。
大小眼说过,那些乱葬岗的大黑鼠,毛色灰黑如煤,双眼灰白,显然来自矿区。
两人甚至还怀疑地震后,矿区与乱葬岗之间出现了暗道,那批老鼠自矿井逃出,死后身上的跳蚤无主,便寄生转移到了人类身上。
而林絮竹,恐怕正是因此感染鼠疫。
真正出事的,并非是乱葬岗,而是那矿区……
谷星扫了一圈,见屋中无人,她俯身低声唤了几句,林絮竹仍无反应。
如今林絮竹还只是轻症,可若再拖下去,病势加剧,便是昏乱无知,到时再想细问也难了。
谷星眉头一挑,不再犹豫,手掌一扬,“啪”地一声,十成十的力道,正中林絮竹脸颊。
林絮竹本就高热虚弱,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猛然睁眼。入目是一穿红衣的女子,端坐床边,眼神凌厉。
他心头一跳,怔了几息,竟低声呢喃:
“爹……爹是不是还是给我娶亲冲喜了?”
话音未落,“啪”地又是一巴掌落在另一边脸上。
谷星瞪着他,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孩子看起来有鼻子有眼的,怎的偏偏没有脑子?
她懒得废话,开门见山,“林絮竹,你在乱葬岗那几天,可曾去过其他地方?”
林絮竹愣愣地消化谷星的话,忽地似乎想起什么,眼皮子一颤,怯生生地望向谷星。
“你是谁?”
他努力从屋内微弱的烛光中,辨清谷星的轮廓,见她不似府中下人,也不似封丘本地人。
她容貌姣好,眉眼明亮,英气十足,不笑也叫人心生好感。
他原以为……是他爹见他久病未愈,给他娶的媳妇。
他如此想着,脸倒是羞红了一片,微微侧了头,将半边脸埋在阴影之中。
“谷星,半吊子的大夫。”谷星见林絮竹现在精神尚可,把桌上晾得差不多的药给他端来。“你将这喝了吧。”
林絮竹懵神片刻,便支起身体,挨在床缘,将那黑如墨汁的中药给喝下肚中。
竟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谷星挑挑眉,觉得这身娇体弱的贵公子,倒是真和他爹两模两样。
“你可知你去了那乱葬岗后,便染上这九死一生的疫病?死期将至?”
她本只想唬一下这小傻子,但小傻子却两眼空空,半天就轻轻点了下头,“我本就活不长。若不是投胎到这好人家,三岁前便应重回地府。”
他全身枯白,因高热脸颊上却异常的红,一滴滴的虚汗从额角滑落。见谷星不说话,复又看回谷星,苦笑着勾唇,“吓到你了?抱歉。”
谷星将碗接过后,随手搁在床下,“少看点鬼怪闲文。”
“你若不将自己的命当一回事,那与你一同去过乱葬岗的家丁们又怎么办?”
“他们若染了病,可没你如此命好,有名贵药材养着,有一大堆人围着伺候。”
林絮竹神情微动,唇微张,却低头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他们不会染的。”
谷星眼神一凛,猛地俯身,一把揪起他胸前的衣领:“你果然,不止去过乱葬岗。”
她语气带试探,却步步紧逼:“让我猜猜,你沿着那林间小道……去了矿区?”
“在矿区,看到了什么你不该看的东西?”
她话音一落,林絮竹眼角猛地一跳,唇线紧绷,贝齿死死咬住下唇。
那一瞬,谷星已然确认。
她继续道:“是尸体,对不对?大量的尸体,还有成灾的老鼠。”
她本是吓唬一二,试着诈口,谁知林絮竹神情骤变。
他缓缓垂下眼睫,脸上痛苦交织,终于,一滴泪无声滑落,没入锦被之中。
“……求你别问了。”
谷星一时间哑然无言。屋内静得只能听见时间流走。
她侧头瞥了一眼林絮竹,只见那滴眼泪滑落后,他再无动静,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虚虚挨在床边,三魂七魄不知丢了几个。
“……你当真打算,将这秘密带下地府?”她语调轻柔,句句却如刀刃剜心,“你爹疼你,爱你,可他是封丘父母官,在其位谋其政,如今封丘百病横生、尸满野地,他难道就无责?”
“你以为你跑去替死者选好坑位,便能换来他们的安息?夜里他们不会来找你,找你爹索命?”
“你染的这病,可不只是从死物身上传来,更会传人。你若再闭口不说,我就把这口药,也给你爹送一碗过去。”
话落,林絮竹猛然一颤,手捂胸口,一口黑血猝不及防地涌出口中。
谷星见状,猛地往后缩了一步,一屁股挪远了半张床,嘴角抽了抽:“……可别吐我身上。”
林絮竹却只是怔怔地望着掌心的血迹,又用袖子擦了擦唇角的红黑,终于抬起头来,直直看着谷星。
他声音颤抖,却意志分明:
“我爹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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