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不似今年,十月的天还带着夏回暖,可却让人心底那么寒。
沈月透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回到舅舅家的情景。
郑家自恃清白,三代金戈,男子绝不外宿,女子只当妻不做妾,就连下人都没有身份不干净的,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失身的沈月透败坏门楣。
更何况,沈月透本就与郑家无亲缘,只是做了沈家和郑家固权的棋子。
沈夫人原是郑家二小姐,沈月透她娘死后,冒全家之大不韪执意嫁到了沈家做续弦,美其名曰为情,嫁过去一年就生下了沈康。
沈月透的处境便格外尴尬。
“你不知道,我那年离开京城,坐的是软罗提花锦华盖六驾马车,连车帘都不敢掀。那些平日胆小如鼠的平头百姓,那时候胆子最大,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上砸,车夫都在暗骂晦气。我的马车,竟还不如个囚车堂正。”
沈月透眼中含笑,“怎么?现在还觉得崔家配不上我?还是觉得我们才是蛇鼠一窝?你当有才有貌有银子就是矜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现在知道了,要走?还是留在我们这个荒唐地?”
她坐在窗边,阿牧在脚踏坐下,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甩开,心里一阵疼,“你和他怎么能一样?你又不会像他们一样...”
“老实说...我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为什么会验身会没过,其实挺可惜的。”她眼中笑意更甚,“不过谁会信呢?呵...”
她突然有一个想法。只是一瞬间。但是下一个瞬间她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没理由的顶掉了上一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是赶阿牧走。
第二个想法...
“阿牧。”她捏住了阿牧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就像第一次见他那时,强迫他抬头看她。“你为什么不想我和崔家有关系?你不想我嫁给崔瑾麟?”
阿牧的目光多是躲闪,他曾自恃健谈,现在发现长了条舌头实数多余。
沈月透半逼半诱,自己都不知道说出了阿牧的真实想法。
“你在骇醋。”
阿牧就是在骇醋。但绝不承认。
“你为什么会骇醋?”沈月透步步紧逼。
阿牧头脑一片空白,见到她神魂丢一半,听她说起前事神魂再丢一半,如今被问到这样不能回答的问题,神魂更是倒欠一半。
沈月透目光灼灼,“你应该知道,你是奴隶,是没资格骇醋的吧?主子的事,怎么轮得到你管?”
阿牧当然知道。他就是犯了梗,执拗的认为自己能改变结局。这是他的老毛病,每次到节骨眼都是一样的选择。
这一刻,沈月透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但她头一次因为疯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欢愉,好像从未拥有过的属于自己的灵魂或是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回归,与行尸走肉般的空壳融合,她是凋零的花,正在奇迹般的恢复生机。
她说:“奴隶没资格。那就换个身份吧。阿牧,做我夫君,我不再让你骇醋。”
她突然开了窍。死而复生。是真的死而复生。这个问题的答案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在世间苟延残喘的理由。
当然,“答案不重要”要建立在阿牧没有拒绝的前提下。
显然阿牧是拒绝了。他说:“你不会想要嫁给我的。”
看来不会太简单啊...沈月透暗忖,却被点燃斗志,哪能就此作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不想?”
阿牧伸出手,刚碰到沈月透就遏制不住将人拥进怀中。如果说沈月透现在是找到了翅膀的飞鸟,那阿牧就是在淤泥里濒死的鱼,拼命想抓住什么做借力的救命稻草。
他快被折磨死了。老天爷就是要这样惩罚他,让他拥有,却又得不到。
沈月透听见耳边无力的底念,很小,但很清晰。“我知道。嫁给我,你会后悔的。”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心悦一人。谁知道,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复杂,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告诉沈月透自己就是害她失节变成众人话柄的人?
还是应了她的话,如儿时婚约娶她,然后在她想起来后,让她带着对他的憎恨过一辈子?
他好像被老天爷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对着他说,你没救了。另一半对着他也在说:“你没救了。”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会后悔?还是说...你心里另有他人?我给你银子身份,给你一切你都不在乎,只想要自己的意中人,所以用这些话搪塞我?”沈月透一句话将他叫醒。
她当然知道阿牧不会有别的意中人,否则不会这样对她的。她又不是傻子,往日阿牧如何待她,她比谁都清楚。
她现在不想知道阿牧拒绝的原因,她只想阿牧不拒绝。
显然,阿牧更懂他。“等你真的想好,我会娶你。”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句又解燃眉之急又没有后顾之忧的说辞的。
沈月透满意了,但不够满意,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垂头沉思片刻,悻悻道:“其实你应该不是个奴隶吧?”
她再怎么说也是根正苗红的大家小姐,是被规矩尊卑堆大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奴隶牵着鼻子走。
阿牧心脏骤然收紧。
“你以前也是个贵公子吧?何故沦落至此?可以说予我听吗?”
其实沈月透不大想知道他的过去。她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同理心下,就没这种坏习惯。这个时候只想找机会证明自己是认真的,替他分忧是不可缺少的过程。
阿牧喘了口气。
“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是在安慰沈月透,也是在安慰自己。
沈月透语塞。心里更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一定有一段辉煌而变成疮疤的过去。暗喜很快就将吃瘪的不满一扫而空。
她不会讨奴隶的欢喜,但是哄一个贵公子,她是会的啊!
之前为了安排她进宫,在郑家可没少学东西。取悦人,是最基本的。
“好吧,我今儿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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