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小间暖房,安静似平缓的流水。
韦延清早把人放在地下了,此刻弯身盯着那双泛红的大眼睛,狭长凤眸微微眯起,仿佛想要一手掐死陈绾月。
她低下眸,视线落在面前随意垂着的一双大手上。少年指节修长,骨头连接处不同于她的圆润,而是突出又急促的弧度,清晰阻挡了青筋脉络。
他的手看起来很大,应该能握住她的脖子。
“想什么呢?”韦延清皱了皱眉。
陈绾月发觉是自己想太多,忙回过神,轻轻摇头,没出声。
“怎么不哭了?”他又问。这次的语气终于有了缓和。
陈绾月更快地摇了摇头。
韦延清也不多管,只是瞧她没再哭了,便将长腿一翘,倚在榻上喝茶。少年锋眉入鬓,眉宇冷淡,那双没有感情的黑眸再没看向她一眼。
仿佛他真的没耐心多说半个字。
陈绾月想走。
然而气氛总有些不解释清楚,就让她浑身不自在的难受。
她鼓起勇气,红着脸抬头,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飞快说了句像在耍小脾气的幼稚话:“我没想亲二哥哥的,我想亲的是三姐姐。”
韦延清怔愣一瞬,掀开眸子,那小团子早跑了个没影儿。碧顷跟出去,没过一会儿,回来报说是去老太太身边了。
“嗤,小屁孩儿一个,懂什么亲不亲的。”
韦延清哑然失笑,不明白那小孩儿执着的点儿在哪,他脖子又没毒,既是小妹妹,随她亲下也不是天大的贞操要事。他嗤笑了声,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没过一会儿,誉国公韦史提着球杖追来。
韦延清见过父亲,待韦史坐下,他在一旁站着,却看起来比坐着的韦史更像当爹的,气场太强是一,手里把玩的金叶子是二。
韦史要气疯了。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他指着桌上那些金叶子,大口平复心情,生怕噎死过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韦延清坐下,淡声道:“这些是昨夜玩剩的,父亲收好。”
韦史两眼一昏,见向来有算计的小儿子并不像玩物丧志,此时仍旧冷冰冰地跟个大爷似的端坐,且姿态漫不经心,并无慌张,便心里有了几分猜度。
这点上,慎远不知几年才能赶上。
这也是他为何每逢遇见朝堂大事,和小儿子谈及更多的原因之一。
韦史正了正口气,饮茶半晌,问道:“你如此行事,就不怕传进圣上耳中?延清,你年纪虽小,却并非不通朝野政事,我对你向来寄予厚望。”
“......”
“我且告诉了你,不怕你不明白。韦家正在风口浪尖,这段时日,你和你大哥在外面行事做人,都给我收敛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两个哪一个不爱往京鉴馆跑?便是不在风口浪尖,这也成了什么样子!”
韦史砸了下球杖,“梆”的一声巨响。
韦延清没意思再饮茶,蹙眉提醒:“隔壁暖房有睡着的。”
“这光景,老太太她们都精神着呢,哪里有偷懒儿的。”韦史没好气道。
不及多想,韦延清淡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您若收敛些,便也不至我做这纨绔子弟。圣上疏远崔家,是为前仇,然侍君之道,古今不变,韦氏虽为心腹,难不成就没成为第二个崔家的那日?”
“呵,这便是你去京鉴馆的理由?”
“前些日子,我叮嘱您务必家风从简,您却执意大办元宵,”韦延清没回答,指尖揉展眉尾。那边韦史打了个哆嗦,生怕这小子再懒得说出一个字儿来,“您若想奔赴黄泉,儿子不拦,但您别拉我和祖母她们下水。”
韦史:“......”
“这是何道理?!”
“贪钱不贪权,自然是拿钱消灾。韦家若想自保,单靠二妹妹在宫中周旋,岂是长久之计?”
韦史不以为意,摆摆手道:“多虑。”
韦延清冷笑两声,索性直接起身,出了这间暖房,径直拐进隔壁去了。
被丢下的韦史却在抚须惆怅,崔家若是倒了,韦家多少也得脱层皮。只好在二姑娘在宫极受皇宠,韦家又与新帝打断筋骨连着心。
皇帝完全没理由盯上心腹韦家呐。
他担心的,是越来越被皇帝重用的卢则林。
韦史眸色渐深,思绪回到今日早朝。
......
百官文武大臣上奏,皇帝多次有意敷衍,显然心思另有所属。
直到卢尚书奏请置仓,大臣皆为惊异,毕竟新制未有先例。唯有皇帝态度叫人捉摸不透。他们一干重臣自是极力反驳的,只因变数太大。
何况新制出,权位自然有变。
韦史没想到的是,新帝并未把握住这次机会。置仓所费庞大,惊动各地州县,今天下安定,漕运通畅,米粟不缺,因此皇帝未纳卢则林创新之言,仍依古制不变。
卢则林再次详细上言:“江南盛产仓资,却距京遥远。臣每见州中租庸送调,先以初春入扬,运途中水浅水涨,船转滞留,到达京中,已耽延数月不止。江淮义仓存贮问题也是关肘,若长途水运,艰辛是一,挨不到京,米粟必要坏减,欠折益增。”
“臣以为,不若在江南道、河南道、河北道各州县置仓就近备储,待水路通畅,船行便利,再作转运。若此条漕运可行,即可推行下去,因地制宜,如此一来,关中等其余七道的漕运租调也有利可依。朝廷州中,也可省去数额不小的脚钱雇费。”
有人点头称是,便有人摇头提问:“只这样行事,风险却大,管不好,官吏冗杂,民盗蜂拥,贪官谋利,都是极容易的。再说也不能尽皆将此命脉大事交由州中承办,少不得再派下去专管之人。”
“国土辽阔,交通发达,置仓多少州县不言而喻,这职位无数分发,岂不乱了套?”
到那时,地方专擅,朝中权轻,岂是小事?
两方争执不下,官至尚书右仆射的韦史只沉默暗思,倒不掺和卢尚书议事,明哲保身。
若有需提议,自然是行的好,偏是这风平浪静的太平时候,虽是好事条,却平白生出许多事和后顾之忧来,支持或不支持,在皇帝眼中都别想落好。
李绅道:“朕继位以来,凭诸位举荐良才,使朕不塞视听,既有当朝刘晏,又有今之魏征。不是朕夸,自开凿潭运,去役为雇,每年所运到京,确无升斗米之缺,甚至三倍于昔。”
“民求安稳,君臣当一心调度,如何无事生出许多事来?扰民不安。卢尚书所奏,当为重要国计,让朕大为惊喜。只时机不恰,显得添事。”
李绅弯唇淡笑,不再多提,继续听其他大臣奏言。
......
退朝后,适逢与卢则林同走,韦史探问一番,欲打听皇帝是否有试水之意。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卢则林果真对圣意一无所知,他所提便宜事条,只是凑巧。
那么皇帝如何想,后续可有算计,旁人自然无法知晓。
末了,韦史也走出暖房,最后在门口沉吟了下,快步离开。
不同于这边的气氛凝固,隔壁暖房却是其乐融融。
老太太压着声儿,惊笑道:“咱们小绾月,这是又睡着了?”
姑娘丫头们都围上去,争看软榻上香香软软的绾妹妹。陈绾月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笑,仿佛在耳边打转,便伸手胡乱拍了下,轻轻落在躲开的韦明珠手里。
韦明珠笑得更欢了。
那边韦延清瞥去一眼,随口敷衍了句:“哭累了,自然犯困。”
“你倒好意思说?”崔老夫人冷笑。
韦延清挑了挑眉,也不说走,只是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被团团围住的美人榻上,显然是在无聊打发时候。
崔老夫人忍不住了,语气怪嗔:“你赖在我们女孩儿家这儿做甚?平日不是最爱待在那京鉴馆?尽是些莺歌燕舞的,怎今日就不去了?”
韦延清尚未开口,那边逗完可爱小姑娘的崔灯霓转过身来,笑着解围:“老夫人这就冤枉了,延哥哥昨晚上和家兄在一处呢,我哥哥回来不比延哥哥好到哪里去,也不知他们聚在一起到底喝了多少。”
崔老夫人笑道:“还能是多少?只是足够你韦伯父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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