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雪粒割在京城的城墙之上，也割在南薰门外个个龟裂的脸上。
“这天什么时候是个头，现今不仅米面贵那木炭也要赶上那金子了。”城墙之上几名禁军缩着脖子，嘴里嘟囔着交谈。
天寒，禁军站在城墙之上，身上像是被冷意浸泡，自然也开始渐渐管不住嘴。
“噤声！城头之上，岂容喧哗？”都头一开始还义正言辞地出现一声闲谈便训斥一声，“你们当这里是市井茶馆！仔细你们身上这层皮！”后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地弱于闲谈声，那都头的训斥也只能换得片刻噤声。风声一起，便又复归嘈杂。
京城周围乡镇不少，此番大雪压垮了多少人的房屋。困于寒冷，城门守卫不严，不少流民趁机混入，想在这富贵的城里谋求一份生路。
城墙之下，源源不断的流民已经让这座本就拥挤的城吃不消。近日京城流民作乱之事一起接一起。
圣上下旨，入城严查公验，严防流民入城。城外，临时搭起来的居所根本挡不住这寒风的侵蚀，骨瘦如柴的流民早没了力气哀嚎，一个个静静地躺在那里仿若一具具死尸。
尽管城墙上下人如此多，可只有城墙上的禁军偶尔说的几句话。都头站在他们身后，闭上了训斥的嘴。让他们说说吧，还有点人气。
垂拱殿之上，皇帝的咳嗽声让底下的大臣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定是天神发怒啊。”垂垂老矣的皇帝脸上满是褶子，嗓子里带着沙哑，“太常卿何在？”
“臣在。”崔静玄持笏而出。
皇帝咳声渐止，目光扫过殿下，最后落在大殿之外远处的天上，眯着眼睛仿佛要看清雪花如何飘过，缓缓道：“朕前些日子梦到大雪封门，百姓啼饥号寒，朕心甚忧。”
他停顿了一会，视线收回，落到了崔静玄的身上：“崔卿，以礼制，当如何设祭以祈天和？”
崔静玄悄无声息地瞧了一眼站在他前面一侧的赵玦，见那人没什么动静，便回上人道：“陛下，雪灾属阴寒过盛，当祭天地、社稷，以祈阳气回升。可于南郊设坛，祭天祈晴；或遣官告祭山川，以通地气。”随后话音一转，声音拔高，“然臣斗胆进言，今岁雪灾肆虐，道路阻塞，百姓冻馁，仓廪空虚，若此时大兴祭祀，恐劳民伤财，反失天心。”
"况且，雪灾未过，阴阳之气尚未调和，此时设坛祭天，恐难达于天听。依臣之见，不若暂缓祭祀，先开仓赈济，安抚百姓，待雪消冰释，再择吉日设坛，方为稳妥。"
"也好也好。"皇帝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指，却未举很高，只是虚虚点了下下面的几个人。
“你。”
“你......”
“还有你。”
身边的大监冯德海心领神会，掐着尖锐的嗓音道：“宣宋参知，张执政及两位殿下延和殿议政——”
“还有那个谢风华也给朕叫来。”
延和殿的地龙烧得很旺。
刚在垂拱殿过来，赵玦倒觉得这个小了不少的宫殿催汗得很。
“冯德海。”
“奴才在。”
“今日的地龙怎么不热，让他们烧旺些。”
“是。”
谢风华本在上值，突然接到圣意入宫，一路紧赶慢赶。雪天路本就不好走，折腾得手脚僵硬。
“参加陛下。”他一进殿，还没等腿脚暖和过来便跪下身来。
皇帝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下面的人，道：“你向前来些。”
谢风华站起身来，向前几步。
上面的人又说：“再向前些。”
“再向前些，到朕身边来。”
谢风华立在了皇帝的身边，他的双手被皇帝一双枯朽的手抓住。
“你像你太祖，更像你外祖。”
“陛下谬赞，臣惶恐。太祖忠烈刚毅，外祖英明神武，皆是我朝楷模。臣资质愚钝，才疏学浅，不及他们万分之一。”
皇帝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着谢风华的手。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诸位都是我大景的好肱骨，今朝雪灾还应尽人事。赵玦，你觉得该如何办？”
“灾祸兹事体大，民心不稳恐对朝纲不利。流民激增，唯有仅靠户部恐以难以解决。”赵玦停顿片刻，拔高声音，道：“儿臣恳请父皇设赈济司以全力赈灾。”
“那便设赈济司，户部、枢密院协同赈灾，枢密院调兵巡防，户部即开常平仓......”皇帝眼神又开始飘忽，飘到了谢风华的身上，“朕记得谢卿祖父当年治过大疫，那你也去搭把手吧。”
“今大雪成灾，百姓困苦，朕心甚忧。着三皇子赵玦总领赈济司，户部拨粮，枢密院调兵，全力赈济灾民。谢风华协理赈务，务使百姓得安，毋负朕望。”
谢风华觉得自己够倒霉的了。这种天灾非人祸向来难处理，搞不好又要得罪一大堆人。
雪一直在下。虽说京城路上的雪，每日都有人来清扫但那敌得过这一直不停的天公。他不擅骑马，雪地路滑自然不敢再骑马冒险。谢家马车行得极为缓慢，等到回府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沈穗宁这几日被大雪困在府里，闲来无事开始看些闲书。
夜里正要宿下时，谢风华回来了。
大雪铺地的时候，晚上总是不像晚上，天被雪映得发白发粉，让人也没什么睡意。
谢风华拿起刚刚沈穗宁随手放到床边的一本书，是一本农术杂谈，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乐子，刚刚还蹙起来的眉头霎那放平。穿着白色的寝衣，大张着双腿坐在床边，随手翻了翻手里的书。
沈穗宁本来见他来就躺在了外侧，他这么一坐差点就坐到了沈穗宁的身上。她只好撇了撇嘴，不满地往里面挪了挪。
“你什么时候对这东西感兴趣了？”谢风华嘴上带了一丝戏谑的笑。这笑听得沈穗宁莫名不舒服，随口回了句：“就随便看看。”
“你最近倒是闲。”谢风华扭头将书丢到了一旁，跨上了床。
今夜巧丫下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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