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其实是很公平的事情,在它面前,女明星和普通少女一样,没有特权。——《台风天的故事》]
这架势像极了过年走亲戚家长让你“喊人”,而你压根不知道对方是谁的尴尬场面。
殊漓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脸上来回切换,思绪墙头草似地摇摆不定,先望向气场强大的凌霜,又犹豫地瞟了眼朝她做鬼脸的凌傲,依然无法判断到底要跟谁打招呼,最终只能求助地望向程风止。
好在程风止不是那种看着孩子窘迫还在一旁傻笑吃瓜的坏家长。
“凌傲老师的名声可响亮了。”他朝殊漓眨眨眼,嗓音拖得很长:“《火焰行者》看过没,十年前,里面那个让全国人民恨不得冲进去撕碎的小鬼子,就是他。”
“啊!”殊漓的眼睛直接瞪圆了,记忆的画笔给刚才无端的熟悉感画上答案。
她认出来了!鲜花镇半年一次的露天电影,被全村人民强烈要求循环播放的神剧里,那个贴着滑稽八字胡、操着怪腔怪调上蹿下跳的“八嘎太君”,居然就是眼前这位长着可爱泪痣和小虎牙凌傲。
“原来是你,凌老师,我们全村的小孩小时候都被你的剧抱过……”
凌傲的狗狗眼耷拉下来,垮起个批脸,表情看起来十分悲愤。
“十年正剧无人问,一朝鬼子天下知。凭啥我妹火得角色都是什么刁蛮小郡主、冷艳女杀手,而我偏偏靠日本鬼子出圈。这不公平,一定是凌霜偷走了我的完美人生!”
他忽然虎牙一露,掏出手机笑嘻嘻对程风止和殊漓展示道:
“所以你看,我把ID改成了‘大雪压我二十二年’,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凌霜这丫头是怎么欺压我的。”
“凌傲。”凌霜一把按熄他的屏幕,举起自己的手机对着他的脸猛拍:“你再嚎一句,我会让《顶流八嘎の鬼哭狼嚎》在家族群里循环播放。”
“得。”凌傲表情夸张地唉声叹气:“看来第二十三年我也还是被压的命。”
“你心里有数就好。”
殊漓的记忆,在“大雪压我二十二年”这个ID出现瞬间被串联起来。
那个在冰岛给程风止留言、邀请他喝啤酒吃烧烤的人,原来不是凌霜,而是偷了她小名取ID的怨种哥哥凌傲。因为他本人没在合影里出镜,殊漓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
白白害她暗自伤怀了好久。
得知一切的心情像冲破樊笼的云雀般一路高歌。
那口憋了一个多月的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酿成了甜醪糟。
—
离下午表演的时间还长,殊漓吃完早餐后得到程风止的应允,溜去后台给道具组帮忙。
推开那与舞台灯光隔绝的厚厚幕布,眼前的场景却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预想中的光鲜亮丽荡然无存,这里是一个汗水搭建的工坊。凌傲正搬运着厚重的铠甲道具,带尖刺的铁制品几乎无法下手。另一个扎马尾的小个子女生跪在地上,用胶带仔细缠绕着电线接口,指尖沾满灰尘。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屑、颜料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殊漓默默拿起抹布帮忙擦拭道具,尽量不影响旁人,各忙各事的大家也没太注意到她,她听见旁边两个收整戏服的人正低声交谈。
“刚开学的时候还指望能登上时代广场的大屏幕,现在嘛......”
她抬起下巴指向场外从助理手里接过饮品的凌霜:
“才知道能混成她那样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我考上老家话剧团文职编制了,好歹是个铁饭碗。”
另一个女生吹了吹被针扎伤的手指,苦笑道:
“知足吧,有出路就是好的。你看程风止,前阵子造梦娱乐不是要签他吗?资源饼画得还行,就是得去拍那种低成本小网剧。我看他后来拒了吧,其实我觉得偶像剧也蛮好的,凌霜不也是靠后宫古偶发了家?”
“程风止这人心气高也不是一两天了。轴,倔,上周彩排从三米台摔下来,医生都说轻微骨裂让静养,你猜怎么着?今儿彩排照样滚台阶,我看刚都第七遍了。”
女生们的对话像在殊漓的心里狠狠捏了一把。
骨裂…滚台阶…第七遍……殊漓不由自主地透过幕布缝隙向外看。舞台上,程风止正又一次从陡峭的台阶上翻滚而下,落地时身体明显有个瞬间的僵硬,随即又利落地撑起,投入下一个动作。殊漓的指尖攥紧湿抹布,紧张到发白。
她着急地奔向后台角落的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盒藿香正气水和孤零零的一板布洛芬,保质期还是只到去年的,这怎么行?于是立刻从兜里摸出手机,学着许槿薇点奶茶的样子打开外卖软件,搜索“止疼药”、“治跌打损伤”、“护膝”,却发现附近的药店少的可怜,定位也根本到不了剧院内。
“在找护具和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殊漓猛地回头,吓得手机都差点从手里摔落。凌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手里拿着瓶草莓牛奶,似乎是刚才从她助理手里接过的。猫一般的目光精准落在她手机的搜索框上,捕捉到她没来得及遮掩的担忧眼神。
“给你的。”她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冰凉的瓶身激得殊漓一颤:“外卖不送这里,因为电动车进不来。我车里有备用的运动护膝和云南白药,可以让助理帮你拿给他。”
凌霜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模样似乎早已洞察了一切。
“谢谢……”事情朝殊漓未曾想过的方向展开,她愣在原地,声音细若蚊呐,握紧那瓶牛奶,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要她的护膝和药物。
“你不用有负担,我和你,我们坐在这里的人,其实心思都是一样的。”凌霜云淡风轻,玫瑰色指尖轻晃了晃,展示在殊漓面前的,是一张和她连排连坐的“VIP亲属票”。
殊漓有些震惊地盯着那与她一样的票面,险些口不择言:
“您不是参演者吗?”
“推了综艺录制,专程来给某个亲属捧场……”
机器人叙事般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平静,好像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共鸣只是殊漓的幻听,她转过身去:
“走吧,演出快开始了。”
殊漓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没敢深究凌霜话里的含义,那种被看穿的无地自容感却迟迟挥之不去。
—
第一次观看话剧比殊漓想象中的更令人紧张,忐忑不安的心跳一半为台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悬着,另一半为身边这个心知肚明的人乱着。
好在凌霜只是专注看戏,偶尔在凌傲和程风止完成高难度动作时手指微微蜷起。
灯光暗下又亮起,两个半小时的《凯恩号哗变》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时,殊漓的掌心已经一片潮湿。
表演结束后有个合影环节,持V区票的观众可以参与,粉丝们鱼贯涌入现场。殊漓抱着帮程风止代为保管的外套,远远看见他正被人围着,脚步顿住,知趣地悄然躲进后台的阴影里,没敢打扰。
道具组的工作接近尾声,殊漓去搭了把手,目光却忍不住飘向怀里抱着的相机。
忙完后,她找了个有座椅的角落,打开照片仔细翻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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