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阵阵,残烛生香。
宋府静落院,宋玉行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眉心紧蹙,额前渗汗,似是被梦魇缠身,始终无法睁眼。
梦魇里,还是今夜踏春宴,他慢条斯理地坐在树下炙烤兔肉后,便拿着烤好的肉回自己营帐换衣吃着,吃完消食,出营帐一瞬,正好撞见沈状元朝他回眸笑着。
每个营帐外都置有烛台明旺,他身后自然也不例外,烛火摇曳,春意添香,缭绕鼻息。宋玉行似感知到什么,第一时间挪目过去时,正迎湍风拂来,惹得他呼吸不自觉一滞。
风无意叩弦响,弦却泠泠送音。
月有清寂,烛有灼心,都不及眼前蓝衣白袖,月下白玉影,这道身影在二重映光下仿若谪仙迢迢,令人无法触及,地上光影,发中绸带,诉尽风之痕。
沈状元眉眼藏黛,朝他憧憬过目光来,似诉说无尽星辰。宋玉行脚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悄然绽放,他面色清风不着意,只见沈状元略略朝他颔首一瞬,利落转头,不加留恋。
此时,宋玉行滞身原地,目光紧紧锁住那道消匿于营帐间的身影,仿佛此般可让流逝不消散。
然,当他回缓心思,坦然欲挪步离去时,双脚却仿佛被施了什么咒术般,身定如桩,无法挪动分毫。
宋玉行只听自己身后烛光‘噗噗’作响,火光流转在他冠如玉的发丝间,走马观花,他脑海控制不住地匆匆掠过沈状元白日无视他,牵起姜兰知的手,又在转瞬间无端给自己编织了个噩耗。
沈府红意喧天,鼓声掌鸣,宾客接憧而至,满口“恭喜”声里,一对新人这会儿正顺着红线毯踏至正堂。
宋玉行单手负于身后,身立于人群末梢,脸上始终不沾笑意,他平静至极的眸光擅擅落在娶夫的沈状元身上,她纤长细白的五指紧紧攥着红绸一端,目光流转间,尽是对新郎官的满意。
而,这新郎官也不是旁人,正是他苦教几载的姜兰知,宋玉行目光淡然,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起,不容丝毫钻风之隙。
随着一声“夫妻对拜”。
风起声落,众人欢呼中,新娘俏意明媚,喜逐颜开,一双明眸含情脉脉看着新郎。
宋玉行指甲嵌入肉里,痛感延续心脏,强行睁眼。
窗外,月色缤纷,树影欲静,一切平静无波。屋里,宋玉行猛地从榻上坐起,身上汗意早已在睡梦中浸透衣衫,他大口喘息,眉眼紧促难耐。
接连两个梦都太过真实,真实到他无法辨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梦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目光看向沈状元,正如白日他清醒亦无法控制自身。
梦中,沈状元和姜兰知的新婚夜,生生如同锥刺骨,一幕幕刻在宋玉行心上,心如刀绞。
在他醒来察觉这只是一个梦后,心头的痛感才缓缓散去。
宋玉行不由挪目望着地面,碎窗月影斑驳陆离,复杂交错,正如他心跳宛如稚童所敲擂鼓,杂乱无绪,扰神不静,甚至就连他一贯平和的心神,也因二连幽梦隐生惶惶不安。
宋玉行披衣下榻,走至窗前,推开窗棂。已入后夜,夜风凉如水,他试图借机吹散心口烦闷。
他对着将圆未圆的月盘,深吸一口气呼出,循环往复,平复心澜。月光无琢,掉落在他漠然沉着地脸庞,雪白如玉,然,思绪却早已纷飞无章。
宋玉行无法忘怀,昨日夜宴上,沈状元那场剑舞,身姿轻盈,宛如春意盎然时,蝴蝶在花团锦簇中蹁跹,舞落离去,明明毫不留恋,却痕迹明显。
沈状元眉目间灵动洒脱,柔中带韧,手中灵巧如蛇的长剑,又似毒蛇之王,狠狠在他心上咬了一口,挥之不去。
他又想起那场荒唐而又真实的婚仪,沈状元身着红妆,与姜兰知携手而行,他心口处被咬的毒液便渗入他五脏六腑,反复折磨。
即便醒来,宋玉行察觉这是梦,心存侥幸,他也不得不正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好像跟城中男子无二,都在梦中肖想着同一个女子。
沈状元之所以是沈状元,乃沈氏一门全然托举,她身上不仅背负着沈氏族人的性命,还肩负皇室之荣。
县主殊荣,或是荣耀,更多是枷锁罢了。
可如此之下,沈状元依旧明媚阳光,当真是难能可贵啊。
肖想如此之人,是他身为男儿的错,宋玉行读书明理,自知如此全然不对,无论何等女子皆非男子梦中物,可换而言之,如此之人,怎会有人不喜呢。
宋玉行抬眸望着缄口不言的月亮,眸中沉思,不见温情,若论满城谁最不能对沈状元动心思,恐他称第二,绝无人称第一了。
他官袍加身的功名利禄,是寒微之士的全副寄托,若他以入赘微自己谋利,会让寒微之士认为日后有个好岳家比自己双手争取更便捷。
宋玉行不能误人子弟,一日为表率,便要终身行表率事,不可行差踏错。他闭目短叹,冷静自持,深思熟虑一番。
也罢,若他梦中沈状元和姜兰知日后当真有结为夫妻之时,也算城中一段佳话,他必然会护兰知不被流言蜚语所扰的。
仅须臾间,宋玉行打算阖窗上榻,重新睡下时,连续多声丧钟,低沉有力,浑厚悠远。
这是宫内丧钟。
宋玉行不可置信地顿步一瞬,旋即喊声道:“沉心,速速备马,进宫。”
阖宫上下,跪之哗然。
青鸾宫里明光通亮,寝殿里跪之一地的人无一例外,都听见风榻上,黄袍加身的男子咽气后,身边太监传的旨意。
——皇位由朕膝下第三女,陈照公主,周献昭继位——
顿然,殿内泣声止了大片。
离沈明央最近的便是两位皇子的子女,哭声骤止,跪坐无力,甚至她还能听见其小声嘀咕:
“皇祖父怎会越过两位皇子,传位于三公主呢。”
周亭昱冷冷睨了眼说话之人,静声呵斥,“皇祖父病逝,你们若不愿在此跪着,便滚出去!”
沈明央跪在阿昱身侧,垂眸不语,夜宴结束,她回府梳洗刚打算睡下,宫里来报,说陛下病重,速速请沈家人入宫。
才这么一会儿,陛下人就没了,可见人命在死亡跟前多么苍白无力,沈明央热泪‘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她一进来,在尚未注意到苍缠绵病榻的陛下时,先看着了她祖母的亲姐姐,当今皇后娘娘,背缕弓身,一手还拄着鸠杖,因着陛下病痛熬白了头发,眸中疼惜,泪眼模糊,沿坐榻边,望着凤榻上奄奄一息的爱人。
人间悲痛事,莫过于爱人离世,沈明央原本觉着她那时奄奄一息,都能安然无恙地活过来,陛下洪福齐天,病好了就没事了。
谁成想是回光返照呢。
沈明央还记得宫里的太医给她诊治完,回宫后将她已无大碍的消息带回,皇后娘娘还特意去了趟沈府探望,说是要沾沾她的喜气,但愿陛下龙体也能如此。
谁料天意弄人,世上又多了对阴阳相隔的爱人。
殿外宫人有序高挂白绸,渐渐渗透了天边夜黑,云遮雾绕,不见白亮,反倒朦朦胧胧地罩着人看不清前路。
辰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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