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舍里氤氲着水汽,与龙井新焙的香气一同往人面上扑去。
宋岐灵眯了眯眼,捧着茶汤在隼条凳上转了个方向,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话说那年上巳节,曲江池畔,丝绦如碧,桃花灼灼。”
“长公主奉旨出宫踏青,头戴累丝金凤衔珠冠,身着蹙金绣牡丹的绯罗裙,眉间花钿衬得肌肤胜雪,貌若天仙。”
茶香挟着故事飘向远方,不过须臾,便有人闻着味儿寻到了茶舍,抖落着衣袍落座,叫上一壶热茶与一叠果子,悠哉悠哉地听起了故事。
那说书人轻捋胡须,声情并茂道:“她执笔在流觞亭题诗时,恰逢新科状元打马而过。嘿!”
刻意被拉长的语调险叫宋岐灵失笑。
听这架势,底下约莫是要介绍这新科状元是如何如何的英俊,貌若潘安,诸如此类。
果不其然,只听说书人倒吸一口凉气,道:“好个玉面郎君!但见他月白澜袍缀青竹,腰间悬着羊脂玉箫,一双凤眼含笑生辉,出口成章接上了公主的半阙诗。”
而后,压低了嗓音道:“这一眼,便误了终身!”
“才子佳人当是绝配,又怎会误了终身?”底下嗑瓜子的观众不解道。
另一人紧跟其后,发表自己的见解:“你懂什么!叫公主看上,那便只能做驸马,这状元郎原本才华横溢,怀有一腔抱负,本可以一路青云直上,官路亨通,若是做了驸马爷,那便算半个赘婿,往后啊,怕是再不能做官喽!”
嗑瓜子男若有所思一番,叹道:“原来是误了这状元郎的一生啊。”
叫底下的人一打岔,说书人声音骤歇,而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公主回宫便求皇兄赐婚。大婚那日,朱雀街铺满红绸,状元郎亲手为公主栽下梧桐树,立下誓言‘凤栖梧兮永不离’,婚后公主诞下小女,真真是羡煞旁人!”
嗑瓜子男啐了口瓜子皮,道:“美妇女儿在侧,实乃人生幸事啊。”
另一人“啧啧”摇着头:“男人啊,惯擅伪装,你且看他婚后行事。”
说罢,瓜子男也不嗑瓜子了,扭身上下打量那人,“你不也是男人么,怎能如此论断?”
那人瞥了眼瓜子男,轻笑道:“男人嘛,自是最了解男人。”
醒木再响,说书人声转沉郁道:“谁知这驸马竟是个画皮鬼!待公主母家失势,他便纳了青楼女为贵妾,任那毒妇克扣公主用度。可怜两岁的幼儿被困火海时,驸马竟搂着妾室在别院听曲儿!”
说书人哑着嗓子颤声道:“您猜怎么着?那日熊熊烈火偏偏只烧了幼女住的梧桐院!”
瓜子男气得抛下手中的瓜子,拍案站起:“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该把他摁死在尿桶里!”
另一人忙安慰道:“虚构的话本故事而已,何必如此激动,快坐下快坐下,你身量太高,挡着我了。”
闻言,那人方安静下来。
“正所谓烈火焚尽栖梧凤,当年曲江柳色新。列位,这世间最毒的,从来不是砒/霜鸩毒,而是白面书生口中的山盟海誓,美人枕边的温柔刀!”
醒木重重落下,恍若敲进了宋岐灵的心里,她摸着手中温热的杯盏,幽幽道:“老爷子,这位公主后来如何了?”
说书人看了她一眼,道:“孩儿夭折,公主便疯了,终日关在漆黑的屋里哼唱着哄孩子的曲儿,不愿见驸马一面。”
“只是不愿见驸马么?”她垂眸看着清浅的茶汤,心头无端发紧,“若我是那丧子的母亲,便是化作厉鬼也要叫驸马付出同等的代价。”
“就是!”瓜子壳纷飞,男人“腾”地站起身,大袖一挥,道:“哪有叫畜生逍遥法外、受害者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道理?”
宋岐灵轻笑一声,摇头道:“这故事不好。”
转念一想,今日既是上巳节,缘何会说这么一个悲情的故事?
将茶汤饮毕,宋岐灵扶桌起身,冲顾连舟招呼道:“师弟,走了。”
二人付了银钱便要离开茶舍,忽听身后响起说书人的笑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宋岐灵眉梢微抬,侧目看向案台后的说书人,“今日说苦情,明日讲复仇?”
顾连舟笑道:“这位老先生倒是会吊人胃口。”
醒木再度落下,说书人饮了口茶,讲起了新的故事:“列位可见过六月炎天降飞霜?今日要说的正是这桩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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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如宋岐灵所料的那般,到了夜里,慕容府果真办起了宴席。
也不知俞七这厮是幸还是不幸,只被关了一日禁闭,便叫慕容枭放了出来,说是吃完这顿席,再回去继续闭门思过也不迟。
“当小爷我稀罕吃这一顿饭呐!”俞七在屋中闷了一天,本就火气大,听自家老子如此安排,更是气恼,“我又不是花瓶,还得专门搬出来搁在那宴席之上供人欣赏,话说慕容铮呢?怎的没见着他?”
柳岱默不作声地屈肘抵了抵他,“可低声些罢祖宗,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别忘了,你的四哥哥叫你砸破了脑袋,如何见得了客。”
哦,是他开的瓢。
俞七顿时哑了火,看了会儿前厅的客人们互相恭维,只觉得百无聊赖,忍不住道:“宋三和顾四白日里去哪儿玩了,怎的又不带你?”
柳岱噎了一瞬,而后嘟囔道:“他们兄弟二人寻找自家师父的下落,我硬掺和进去像什么话?”
“师父?你是说天机门的掌门?”俞七冲东南角方位扬了扬下巴,不解道:“你替我瞧瞧,那些个穿着白袍的,可是天机门的人?”
闻言,柳岱顺着俞七的视线看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中,一群白袍子白脸、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们端坐其间。
那为首之人半阖着眼,神色疏淡,静静聆听身旁的人说话。但见其人身姿清逸,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那如玉面容愈发皎洁出尘,恍若画中谪仙般,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如此行头,自然不可能是商贾之户,既不属于天水世家,那便是江湖门派。
“穿着道袍来赴宴的宗门,想来也只有天机门罢。”柳岱思索一番,如此答道。
“那便巧了么不是。”俞七拍腿道:“若宋三那小子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得昏过去了,快,快去请人过来!”
说罢,不顾柳岱的阻拦,便吩咐下去,只说将人带来,要给宋小郎君一个惊喜。
是以,当宋岐灵跟着丫鬟火急火燎入了前厅时,只当俞七遇到了麻烦,何曾想到甫一落座,便叫这厮搂着脖子扭转视线与斜对面那人打了个照面。
“瞧,那人你可认得?”俞七眉飞色舞道。
宋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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