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作？”裴卿时眉梢微挑，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锋芒，“比起苏公子今日空口白牙、攫取他人舍命换来的感激，裴某自认坦荡。许你苏江离一见倾心，便不许我裴卿时……蓄谋已久？未免太霸道了些。”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似有金石交击之声。
以往二人见面，言语间虽不算亲切，但这般针锋相对的画面也是极少。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他们同时察觉到了异样——太过安静了。视线急转，只见楚玉荷早已将二人抛之脑后，此时正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厉皓安！
原来当二人争执时，厉皓安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整张脸惨白如纸，看着楚玉荷的眼神充满渴望。
“你这是怎么了？”楚玉荷哪里还顾得上这是不是厉皓安的把戏，瞧见他吐血后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了上去，扶住对方的肩膀，关心地询问。
一直跟在厉皓安身后、满面焦惶的小厮“噗通”跪倒，带着哭腔喊道：“楚姑娘！我家世子爷前些日子旧伤复发，心脉受损，大夫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动武，不可劳神，不可情绪激荡！可世子一听闻您出事，哪里还管这些！亲自带人搜遍了可能之处，内力都耗损过度了哇！”他连连磕头，“求姑娘劝劝世子，爱惜些身子吧！”
“你……何至于此？”楚玉荷第一次正视厉皓安
“可我担心你出事。”厉皓安无师自通地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害怕……再也不能见你。”
楚玉荷眼中有波光浮动：“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
“还好你此时安然无恙，否则……我也无法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厉皓安怕自己的体重压到楚玉荷，故意收了几分力道，挑衅地看了裴卿时与苏江离一眼，继续道，“你当初可是答应了我，若我这‘病’可痊愈，便与我在一起。”
楚玉荷虽说有些感动，但当听到厉皓安挑明关系的话语，心中一个咯噔。她可还记得，身后还有两尊大佛。
厉皓安为楚玉荷解围道：“我知晓比起我来，苏江离那家伙才是佳选。可他今日能因事放弃营救你，那他日会不会又因其他事而放弃你？！我虽然……咳咳……鲁莽，但定不会负你！”
苏江离脸色霎时惨白，他知道厉皓安在给他上眼药，可偏偏他今日所为，正是最无可辩驳的实证。他张了张嘴，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剩满口苦涩。
相比于苏江离的内疚，裴卿时便直接多了。他径直走了上去，一把将欲要倒下的厉皓安拉过来，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声音冷硬：“既知伤重，便少说些话。”
正感受着楚玉荷安慰和关心的厉皓安，下一秒：？？？
楚玉荷目瞪口呆地看着裴卿时的行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离我远些！”厉皓安连忙推开裴卿时，随即脑子一晕，眼前一黑，倒是真的晕了过去。
“厉皓安！”楚玉荷一脸紧张地喊道。
“还未死，许是内伤发作。”裴卿时面无表情，“眼下当务之急，是将人送回府好生诊治。日后还是等病好了再出府，也免得麻烦别人。”
厉皓安的小厮一把接过他，朝楚玉荷匆匆一揖：“楚姑娘，小的先送世子回府救治！”
言罢，竟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庭院尽头，身手之敏捷，令人侧目。
楚玉荷呼吸一滞。这便是世家底蕴？连随身的小厮，竟都这般厉害。
“今日楚姑娘受惊了，苏某斗胆送姑娘回去。”
“走吧，我带你回家。”
裴卿时和苏江离二人异口同声道。
两道声音，一温一冷，同时抵达耳畔。楚玉荷怔了怔，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
她最终，脚步微动，轻轻站到了裴卿时身畔。
但她依旧不忘安抚苏江离：“苏公子……且让奴家冷静一段时日。”
苏江离的眼神一瞬间变得落寞孤寂。
“走吧。”裴卿时神色平淡，但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显露出了他的心情。
待瞧不见苏江离的身影，楚玉荷方转过身，对着始终静立一旁的裴卿时敛衽一礼：“多谢裴公子相送。前路泥泞，就让我独自走完吧。”
“你便这般厌我？”裴卿时踏前一步，月色将他俊朗的眉目染上一层薄霜，声音里压着罕见的涩意，“连这相伴，都成了奢求？”
楚玉荷抬起眼，眸中映着幽幽夜色：“非是厌恶。只是今日波澜迭起，我心如乱麻，需得独自理清。”
“你究竟在惧什么？”裴卿时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所有伪装，“楚玉荷，你分明在发抖。告诉我，或许我能——”
“你能如何？”她忽然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如坠石，“裴公子，你见过真正的深渊吗？”
她缓缓摇头，唇边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笑，“你生来便在云端，锦绣堆里长大，前路尽是坦途。而我的命，是系在蛛丝上的——有人轻轻一吹，便会跌落尘土，粉身碎骨。今日你也见了，那位侯府千金，我的‘好姐妹’燕姝影，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冰冷：“你说要帮我。那若我说，我要的不只是自保，我要堂堂正正回到侯府，要将她加诸我身的苦楚百倍奉还，要她尝尽从云端跌落、为人所弃的滋味——这般决绝狠戾之事，裴公子，你可能帮？可愿帮？”
裴卿时静默了片刻。夜风拂过，卷起他玄色衣袍的一角。他望进她燃着暗火的眼眸，那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与闪躲，只有一片破釜沉舟的寒冽。
“能。”他终是开口，一字千钧，“我愿。”
楚玉荷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没入更深沉的夜色里。
今日燕姝影带给她的这些耻辱，有朝一日，她定会双倍奉还！
回想着连日种种，在那些奇异“弹幕”的无声相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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