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婳闻言,放下手中玉箸,“让她进来吧。”
母亲说食不言,寝不语,见人时,嘴里不要有东西,这是礼貌。她虽从小无人教导女子闺阁规矩,比不得嫡姐那样端庄大方,是人人称赞的名门闺秀,可该有的礼仪教养,母亲还是教了的。
女官吴氏被引至内间,低头余光之际瞥向衣角,里面一层泛着洁白的光蕴,格外晃眼。
凭着宫中为官数载的阅历,她一眼就看出是今岁进贡的珍珠缎,数量不过十匹,珍贵非常,却被拿来做里衣,看来这位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荣宠正盛。
“见过兰才人,下官奉陛下口谕,将您从金罗国带来的贴身侍女及嬷嬷送来,”
兰婳愣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她们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了?”
吴氏端着身体恭敬道,“是的,陛下还说,才人位分伺候的人有定数,她们来了也不必再减人了,就当多了几个人伺候着。”
兰婳一时有些激动,未应话就快步至门前,直到在院中看见那几张不能再熟悉的脸时,心里那层似有若无的屏障彻底被击溃。
她抱着槐夏、半夏,拥着徐嬷嬷,又细看她们皮肉完好,身体无异,这才将将放下心来。
“一月未见,嬷嬷消瘦了不少,定是吃了不少苦,”兰婳抚摸着徐嬷嬷的脊背,那骨骼分明的手感让她触碰着的手颤抖不已。
“可别说老婆子我了,小姐才是受苦了,我瞧着憔悴了不少……”
主仆几人说着,声泪俱下,全然不顾旁人。
本也不至于如此,可因着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还到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界来,相熟之人被分开,那股害怕、空虚的情绪油然而生,憋了这么久,找到了个口子,便全部倾泻而出了。
短暂绪话后,兰婳被茯苓支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吴女官还没离开。
只得淡笑着,面上窘迫,吴女官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兰才人与她们好好叙旧,宫规我已让人教导好了,这便先退下了。”
兰婳轻轻点点头,目送吴女官离开,又仰头看天,方止住了泪,心中释然。
四四方方的天空不再单调,寂静长夜中,冷清的宫廷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早朝后,皇帝用过早膳,在养心殿内处理政务。
紫檀平角条桌上堆满了奏折文书,旁边一张较小的方桌上也陈列着纸张书籍,
段熠这一坐下便是两个时辰,李忠候在殿外,听候差遣,百般聊赖之际看见养心殿门口进来一个太监,待他走近才知是内侍来福。
“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那两个整理陛下衣物的宫女办事不利,儿子已经打发她们去浣衣局,不到年岁离宫是出不来了。”来福弯着腰,替李忠拿着拂尘。
李忠趁机动了动身子,松快浑身僵硬的筋骨,漫不经心道,“你也算是我带出来的,今日这种事切不可发生第二次,那是丢了我的面子,若有下次,我打发你回御马监,可别怪咱家不认你,陛下跟前不留无用之人。”
“是是是,干爹教训得是!儿子以后一定小心当差,绝不连累您。”来福一个劲儿点头哈腰。
“儿子瞧着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干爹可知为何?”
作为皇帝身边的内侍,除了生活起居,关注皇帝身心康健,排忧解难也是分内之事。
来福这话问得不算僭越。
“咳咳——,唤咱家李公公,没规矩!”李忠睨了一眼来福,打量周围一圈后道,
“还不是昭阳宫那位,瞧着陛下去了几回,便有几回苦脸,别的嫔妃见了陛下都喜得不知眉毛在哪儿,这位倒好,一副要出家的样子,许是陛下瞧着新鲜,性子也温和,懂规矩,加之金罗国送来的人也贬了几个,这金罗国的二殿下还在京中,不好做得太难看,这才未发作,今天不知怎么了……”
后面的话没再说了,要真把那香艳的场面说出来,他脑袋还要不要了。
“又或是咱家多想了,眼见着陛下脸色不好,转头就吩咐我去把兰才人的差事儿办了,可见这兰才人还是能干的,陛下也没真生气,左右你我今后当差小心些,特别是有关昭阳宫的,别不动脑子稀里糊涂办了差事,到时想救你都来不及。”
李忠说着,拂尘一扬打在来福身上,来福点头呵腰,直说不敢。
来福道,“原是那位兰主子,哎呦!金罗国这一批进宫来的可就剩她一个了,也不知是怎么挑选的,竟没一个入陛下的眼。”
“金罗国王送进宫来五人,这才一个月,便是一个被贬,一个被废,另一个失宠,还有一个如今还在用汤药吊着命,至今未能得见天颜,也就剩下的这位兰才人半月前得了召幸,听您这么一说,看来是个有福的,公公以后可要提点着小的。”来福谄媚地笑着。
李忠没再回答,侧身看向殿内埋头理政的帝王,摇了摇头。
那且不能够呢,这位兰才人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呢。
陛下登基一年,扫清余孽,征战四方,平四海,定天下,帝威遍及九州,万国来朝,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他做奴才的,有些话不能说,却也明白,陛下实不及先帝仁慈,虽为政果断,却手段狠辣,否则也不能在一年之内扫清前太子与戾王的遗留势力,顺利荣登大宝。
这个中缘由,怕是与李太后溺爱贤亲王有关,贤亲王与陛下皆为李太后所出,李太后更为宠爱幼子,先帝朝时更是对陛下不管不问,直到冷僻寡言的陛下登上帝位,这才开始过问他的状况。
又在后宫无主的情况下把持着皇后凤印,统御诸妃,鲜少在陛下面前扮演着慈母的形象,母子之间实则亲情淡薄。
陛下少时,曾去过金罗国生活过五年,便是由他陪着的,说是出使,那其中生活的艰辛已不能用言语说明白,时为德妃的李太后却从未写过一封书信过问过陛下,年幼的陛下曾无数次追问过他什么时候能回周国,又或是德妃娘娘给他写信了吗,他看着陛下稚嫩脸上期盼的目光,不忍说出事实,只能一次次宽慰他,就快了,就快了……
人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清楚的看着陛下变得沉默,变得冷淡,变得让人敬而远之,五年后方才回到周国,
可就是这样的陛下,得到了太后的一句,“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倒不如你弟弟看起来让人欢喜,年纪轻轻板着一张脸倒像我欠了你似的。”
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孩子,又怎会让母亲欢喜呢。
那时他陪着陛下回周国后去见太后,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替陛下感到委屈,哪有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这样……
“李忠!”殿内传来帝王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
“奴才在!”李忠赶忙走入殿内,见陛下已经放下手中政务,养心殿大宫女苍葭正伺候茶水。
苍葭精通茶道,使得一手好茶艺,这一点段熠很是受用,困乏之时,一盏提神醒脑的苍山雪绿最为舒坦。
“她的人送去了吗?”
这个她,不用说,李忠也知道说的是兰婳。
“回陛下,送去了,听吴女官说,才人喜极而泣,心里定是感激陛下的恩典。”李忠将下面人传来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当然他们传话的人还是需要稍加转变一下的,不能真就什么样就怎么说了。
“呵——”上首端坐在龙椅上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李忠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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