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阴冷潮湿,祢荼吊在巉岩上,底下是深渊,石头落下去,就像沉入大海,悄无声息。
可想而知,一旦她掉下去,必然死路一条。
“伴生法器……”
祢荼看向下方雾霭,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她。
常年爬山爬树的经验,再加上身上滋生火焰后,体力似乎比先前好了许多,祢荼攀着岩石,一点点往那地方靠近。
锁链的声音逐渐清晰,她的指腹已经磨出血,碰一下都是钻心之痛,但她不在乎,有时候疼痛能让人保持清醒。
不多时,脚下踩到平地,眼前是一个较浅的山洞。
看清锁链下的情景,祢荼的呼吸顿了一刹。
有个人被锁在那里,五条锁链从岩壁上伸出,锁住一个人的脖颈、腿腕,那人静坐在地,身上穿着在昏暗布景下显得很白的衣袍。
衣袍破破烂烂,凌乱的长发挡住了那人的脸。
祢荼自以为足够凄惨,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个也很惨的人。
或许是同病相怜,祢荼有些冷漠地蹲在那人面前,用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渐渐的下巴只剩下骨头,摸上去硌得很。
“没有胡子,你是女子吗?”
这人明显被关了很长时间,锁住手脚的锁环几乎长进了肉里,身上的包泡经历了经年累月的灰尘洗礼,已经变得褴褛,只有褶皱里面能勉强看出白色,衣袍布条似的挂在身上,只有里衣还算完好,或许也是不错的法器……
祢荼更混乱了,难道她的伴生法器在对方身上,比如里衣?
锁链无风自动,灰尘震散,发出锵锵声响。
祢荼总算把注意力投向锁链,后者像是在回应她,动得更厉害了,祢荼了悟,暗道灯下黑,心道:“原来这才是我的伴生法器。”
就像天火能随心收起一样,祢荼用手摸着锁链,几乎下意识就知道怎么收进体内,但她犹疑了。
五条锁链雀跃地动个不停,白衣人彻底被惊醒,他缓缓睁开眼,眼睫上的灰尘抖落,望着近在咫尺的祢荼,微微张了张口:……
祢荼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见了他的面容,又仔细看到扁平的胸部,以及因消瘦而过分突出的喉结,道:“男的?”
白衣男子被灰尘呛得咳嗽出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瘦削的身体看上去十分羸弱。
祢荼心情不大美妙,锁链一定要拿走,此人势必会脱困,但她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是善是恶……善恶其实她并不在乎,外面横行的修真者恶贯满盈的那么多,如果被关着的是个好的,那就讽刺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放出了这人,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和麻烦。
“你是不是想说话?”祢荼觉察到他的意图,突然有了个想法。
白衣人醒了以后,坐姿越发端正,他的双眼空明澄净,实在不像个恶徒。
但看起来最温润无害的,往往最危险。
祢荼见他乱发挡住半个面容,面上还有灰,只能看到高挺鼻梁,唇线姣好,也不知长什么样……她不是羞怯之人,当即挑起对方削葱般的下巴,拨开他额前的乱发,端详他巴掌大的小脸。
好看。
哪怕沾了那么多灰,也不得不说这张脸,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就是画本上的人,比起眼前这人来都差了点……对,神韵。
突然,眼前的人色淡却不干枯的嘴唇翕动,喑哑地说出了两个字。
“救……我。”
近乎无声,祢荼听见了,反问道:“你知道我能救你?”这锁链对她如此热情,她自然知道她能解开,但这个人也知道吗?他知道锁链的主人能够助他脱困?这锁链难道很有名气?
白衣人眼里满是对生的渴求,真挚又热切,微微点了下。
祢荼刁难道:“可是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白衣人说:“我……自己。”
祢荼愣了下,冷笑道:“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白衣人愣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敢救你,”祢荼事不关己地道,“万一你是危害天下的邪魔,十恶不赦的坏蛋,阴险狡诈的歹徒,我救了你,你要取我性命怎么办?再不济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眼前的男子顿了下,注视着祢荼的眼睛,轻轻的却又甚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男子艰难地发着单音节的字:“我,不是,恶徒。”
很好,恶徒都会说自己本性良善。
祢荼饶有兴致地道:“听说修仙之人,以灵魂起誓,鲜血为引,天地为证,立下血誓,便不能违背,不然天罚加身,灰飞烟灭。你也发一个试试。”这是她在话本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
“我,立血誓,为证,”他划破手指,血迹在空中停滞,流动成瑰丽的符文,散着金色光芒,说,“我,不是,邪恶之徒,否则,形神俱灭。”光芒没入他的眉心,他的脸色白了一分。
见他这么配合,祢荼一时挑不出毛病,她干脆直说:“救了你,我会有危险吗?”
白衣人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所以谁害得他,他打算害谁,都不记得了,跟白纸一样,麻烦似乎也烟消云散,但这人不记得,他的旧识不会不记得他,到时候还是会有问题,不过只要在那之前和此人划清界限就行,祢荼说:“既然如此,你再立个誓,我便带你走。”
白衣人微微抬首。
祢荼眯着眼睛说:“是你让我救你的,不是我非要救你的,我救了你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召来怎样的恶果,你自行承担,我概不负责。”
白衣人慢吞吞很认真地把誓言说完,鲜血化作赤芒,没入两人眉心。
祢荼总算放心地摸上那条锁链,心念一动,五条锁链合为一抹流光,没入她掌心,再拿出来,掌心多了一条细长的淡金色链子,颇有质感,入手冰凉。
“大。”祢荼心说,手上链子无风自长,如长蛇般绕着手臂向上,而后向着地上坠去,最后粗到双手都难握住,祢荼停了下来,又道:“分。”
锁链散发莹莹淡金光华,却没有分成几条,祢荼也没有失望,又道:“小。”
粗重的锁链迅速变回细链,在她皙白的手腕上缠了三圈,多余的垂下,她晃了晃手,那锁链缩小后,露出原有的光泽,材质似铜非铜,似金非金,呈现淡金色,还挺好看,祢荼不由笑了下,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没了。
此物的确是宝物,毕竟是能锁住眼前这位白衣人的东西,它认主后能自行变化长短和粗细,但不能分成几条,可能是因为她的实力有限,暂时分不了。
锁链离身,白衣人捏住脖子上的铁环,猛地一拽,咔嚓一声,铁环落地,化作缺了口的小环,没入他袖中,无形的风越体而出,满身灰尘在一瞬间涤荡了个干净,最后像是被抽空了全部气力,他虚弱地半匐在地,看向自己的手腕,眸光不自禁地黯淡了许多。
祢荼防备着他,担心他在脱困后突然发作,结果没了锁链的束缚,这人直接软倒在地。
祢荼收起身上隐现的烈焰,思忖片刻,弯下腰去,伸手揽住他的后背。这人虽然肩宽,但瘦得很,身体瘫软,也没什么力气。保险起见,她还是伸出一条细长的锁链,本想缠住对方的脖子,可见他似乎非常痛恨脖子上的锁环,刚醒来不惜调动全部气力去弄断,所以谨慎起见,她用一根锁链往对方窄细的腰上环了三圈。
“你腕上的这……”祢荼注意到虽然锁链没了,但锁环还在,乍一看,就像戴了紧贴肌肤的装饰物,“解不掉吗?”
所以束缚算解除了,还是没解除?没完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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