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来之前,就把徐知远的底细摸了个干干净净。
被皇叔父钦点、赞他可堪一用的状元郎,怎会是无能之辈?她思索良久,心道想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拐走报复,必然要煞费一番苦心。
今日妆发身姿,她可谓与徐姝无一不似,衣着也随京中的雅致大方。徐知远同京城徐家久未来往,旁人暂且不提,想蒙骗他一时片刻,宁瑶却笃信不疑。
只是她还是没料到,他竟反应这样得快。
难道是自己方才手劲太大,被他看出来了?宁瑶心下腹诽,但输什么不能输气势,因而尤想辩解一二:
“表哥,我们许久未见,是生分了些,可你也不能空口污我呀。我是徐姝,千真万确的。”
她说完便低下头,小指在那人如玉一般微凉的掌心里一下一下的挠,小女儿情态便不外如是。
而他似乎被她这样的举动逗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便干脆地松了手。
只听那道声音温润似玉,微微含笑。
“姑娘不知,姝儿自幼体弱,同花不太对付。这样的拒霜花,她是不会别在鬓间的。”
他松得干脆利落,车外的追云逐星却不知此间经过。马匹长啸一声便要疾行,电光石火间宁瑶只觉一道力向马车猛然一掼,竟直直要往车轴撞去。
然而说时快那时快,不比车轴的冰冷坚硬,她觉得自己好像撞上了一个有些硬挺却温热的怀里。
车轴…该是这个触感吗?
宁瑶忍不住悄悄睁一只眼,蓦然同车里第二个人对视上。
对方并不恼似的,只是眨眨眼:“姑娘可以起来了吗?”
时下裙摆喜好层叠迤逦,轻罗软纱间,层层叠叠的衣裙翩跹,尤其华贵好看。
倘若此时有人一掀车帘,便可见少女的石榴裙摆轻盈明快,映在他有些呆板的月白袍子之间,有些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宁瑶只稍稍一瞥,就一把拽着他的手坐正了。
徐知远敛眉,看少女粉白如荷的面上浮起一丝窘意,随后轻咳一声,淡淡开口。
*
如果宁瑶不想说,拒霜花就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不过徐知远好运,瑶华郡主天性高傲,最不爱欠人人情。
想到刚才那个猜想,宁瑶终于还是忍不住没好气道,“我若不是徐姝,你待如何?”
她一掀车帘,朝追云道,“不必回府了,去徐家吧。”
追云待月相继一怔,朝她狂使神色,低声问道,“不可不可呀!郡主不装了?”
“装还是要装的,不过徐家一事上,我可是问心无愧。”
宁瑶低声说完,理直气壮地坐回车内,同那人投来的目光直直相对,反而镇定自若,“见我承认,你很意外?”
她现下反应过来,这人大约从见她第一眼,便心下分明她非徐姝。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任她拉扯,还不问去处?
真不怕她把他拉去南风馆当小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宁瑶怀疑呆子是这样的,相信每个人的天地良心。
这样一想,她反而松快了些。面首选这种貌美的呆子,还真是一举两得。
她笑眯眯地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对徐知远道,“你这书生,还挺有意思的。我同你表妹身量相等,体型相近,况且你们许久未见,就凭一朵花,就确定我不是她?”
她揉了揉方才被攥疼的手腕,冷哼一声道,“知道我不是你表妹还攥那么紧,怎么,喜欢我啊?”
言辞狠厉,语气却呆萌软糯。徐知远不知因果,但瞧她就像见了那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忍不住如实道:
“姑娘这是折煞我了。家中素听姑母传信,言我表妹不过中人之姿,京师重容色,自及笄后一家人便常为婚嫁发愁。若是我表妹素面朝天,便有阁下这般容貌气度,可见我姑母实在是杞人忧天。”
“方才拉着你,是一时情急。恕在下唐突了。”
他说着就又要拱手行礼,但这路上土坎颇多,宁瑶想到方才倒在他怀间,实在怕再来一次。赶紧把人拉坐下,“不必了,你坐着吧。”
不过,她被认出来,居然是因为自己打扮得太素了。
宁瑶颜色好,又素爱招摇,想京师众人平日里皆爱庄重,亏她今日妆奁翻了又翻,卸了钗黛,更了衣裙,反倒弄巧成拙了。
但回味一想,可是,徐家表妹亦是容貌甚佳啊!她久不在京,不知京内风气。但镇南一地上下,勿说是只爱容色之美,便是家中纺纱、田中耕地的女子,亦赞自有其美所在。
那日宁瑶见她一身素衣,楚楚可怜,美人三分泪,脉脉不得语,立时就让人相信她表哥的容貌也绝非凡品。
她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不吃这踩高捧低的一套,“你才不要污人名声呢!谁说你表妹中人之姿,她明明是因为病榻缠绵才久未说亲……”
宁瑶一哽,自知失言。却见对方也心中分明,含笑望来,“姑娘如此笃定,想来必是见过我姑母表妹一家了。”
徐知远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逗趣一般,“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担忧?”
眼前人依旧面带笑意,温润如玉,文质彬彬,芝兰玉树。
宁瑶却蓦然想起,那天高堂之上,他也是这样的声如珠玉,这样的金玉其质,坦坦荡荡地拒了她的婚。
然而托一场大梦,如今身份对调,他师出无名,再也无法对众人叫屈了。
两指轻轻相并,她笑得和煦灿烂,转瞬封住了他的哑门穴。
见对方终于有些怔愣地望着她,宁瑶眉眼弯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旋即语气自然地恐吓他,“实不相瞒,其实我并不是徐家人,也不是九天仙子。我是阿鼻地狱之首,今日要取你的声音返乡。”
她姿颜明丽,只是微微一笑也粲然生光,“怕了吗?”
徐知远:“……”
他安之若素地坐稳了。
…
也不知是追云逐星赶路技术大有增益,还是她着实太累。此时马行车稳,竟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好在徐府离渡口不远,就在她有一搭没一搭瞎点头时,车马渐停,待月高喝道,“郡…小姐,徐府到啦。”
一语双双惊醒车中人。
若说她是因不必在这人面前袒露睡容而暗松一口气,徐知远却倒像有些错愕。
大约是以为自己误入虎山,再也没有返见家人的机会。
殊不知,千娇万宠的瑶华郡主想戏弄一个人,就必然要十成十地做到最好。
她就是要他无从指摘,更无从拒绝地深陷囹圄。
宁瑶心情甚好地绕来他身侧,轻轻一点解了穴。
徐知远只觉眼前人温热的体温连着清新的花香一并而来,热气扑在他耳间脸颊,不知是耳畔发热,还是面颊升温。
两指轻击,哑门自解。
少女声音明快自然,仿佛十分欣喜。
“下车吧,穴道解了。你姑母会同你解释的。”
似乎看他的反应犹不满意,宁瑶忍不住强调道:
“你害怕点吧,本姑娘要名正言顺地娶你了。”
*
堂上。
徐家长辈穿着端庄,端坐高位,全然不似受半点胁迫,还喜笑颜开地撮合他,“你看那位姑娘,多好的娘子呀!那夜姝儿犯病,若不是她及时拿出了家传至宝,只怕姝儿的命也要交代在那夜了。”
徐姑母有些欣慰地看着院中与宁瑶闲坐,如今病态全无,身康体健的女儿,哀叹一声:“远儿,你别怪姑母同她做了这笔交易,姝儿的病,已困扰我们多年了。我就想…我就想看着她平安康泰……”
她说着便拿帕子拭泪抽泣起来,无异于亲情人伦一齐把徐知远架在火上烤。此刻他总算明白,缘何那位姑娘如此笃定。
她算无遗策,他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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