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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破阵(中)

小说:

不思量

作者:

连年有猫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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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郎答应要教她的第一天,就让顾逢真知道了为何传闻中人们如此怕他又厌恶他。

清晨,他站在院中央,从长袍换成了束袖短袍,额发束起,腰间佩刀寒光烁烁,有陈年血迹的腥气。

五月末芍药开尽,天气也热起来。她将舞袖也用带子束在身后,抽出随身带佩刀。然而对面的人却扔了另一件武器给她,细长而尖锐,掉在地上时叮当作响。

是一根金簪。她捡起簪子,不解地看他。李五郎则袖手前行一步:

“《破阵》乃是战舞,也是杀伐之舞。这簪子给你,是让你多一件武器。到日落之前,你若能用刀或金簪伤到我,我便教你剩下的几阙曲子。”

“我不用簪子也能伤你。”她没在意他语气里稀松平常的嘲讽,随手将簪子插在头发里。他也挑了挑眉:“你的刀术,与我过不了几回合。”

“没试过,怎么知道。”

她凝神站立,摆了起手式。两人随着步伐节奏变换位置,竟是《破阵》之舞的阵型。步伐愈来愈快,衣袂翻飞之际,她反身挥刀,刀背却被他瞬间格挡,雄浑内力将她震得后退了几步。震惊之余,她再次稳住脚步,继续完成剩下的节拍。

她不知道原来看似文弱的李五郎竟比她的功底更深厚。在教坊,她自恃没人比她更刻苦,剑舞与刀术更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绝技。

“再来。”

节奏渐渐加快,她随着心中鼓点飞速旋转如莲花绽放。对方甚至来不及定睛之时,她再次出刀,刀势快如雷霆,不可阻挡。她奋力将刀尖推了出去,却碰到了某个坚硬的东西。

她定住身子时,才看见两柄刀相格,恰在他胸口前一寸。对面人反手运力向上一推,咔嚓一声,那柄跟随了她许多年的长刀就断成了两截。

风声满院,李五郎放下刀看她:“还要比么?”

顾逢真低头站着,看了一会断成两半的刀,然后抬头,将那根金簪取下,用衣带缠了绑在手上,用琥珀色的眸子盯牢他,声音没有波澜:

“要比。”

第二回,第三回。她手中的金簪根本承受不住他手上的刀势,只能不断后退,狼狈不堪。不仅如此,由于没了长刀格挡,他的刀锋就全然逼近到她眼前,有好几次都擦着身子掠过,甚至割破了她的衣服。

“停手吧,刀剑无眼,仔细伤了你。”他挥刀自如,完全压制着她。顾逢真额角不断淌下汗水,却依然咬着牙。

不能就这么回去,她已经没有退路。绝境中,她略闭上眼,仔细听耳边的刀风。

在极快速的风声中,有破阵之舞的乐声。她按捺住所有繁杂情绪,跟着乐声挪移躲藏,逼得对方节奏也慢了一瞬。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忽地睁开眼,挥簪向前,刹时间乐声停止,万籁俱寂。

她的金簪堪堪停在他颈项后,而他的刀也抵在她的腰间。李五郎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细长眼尾挑上去,冰凉刀柄在她腰椎上挪了挪。

”不错。”

一滴血从她脸侧滑落下来,掉在刀背上。他脸色一变,伸手摸上她的脸:“受伤了?”

她平白地被摸了脸,下意识就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俊脸上霎时一个红印。她又气,又有说不清的羞恼,只能沉着脸岔过话题:“李公子,我算是过了么?”

他仍是皱眉,从怀袖中掏出一条帕子扔给她,转身甩下一句话就离开:“明日再来。”

“李公子。”她思索了一会,才叫住他。男人在院中没有回头,却也停住了脚步。

“请李公子,不要小看我,也不要阻拦我。”她用他给的帕子敷着伤口,站在风中:“我要去长安,不单是为裴郎,也是为我自己。我,顾逢真,想有朝一日凭我的剑舞,扬名天下。这件事,只有去长安可以做到。”

许久,他没有回应,最后答了一句好。

那天之后,她每天都如约去院中找他练舞,两人配合得也日渐熟练。她不再被他两三下就打掉佩刀,对步伐节奏也更加熟悉。有时合拍到了忘我的境界,她也会忘了自己对这个奇怪男人的厌恶。他是个好搭档,懂她每一个手势,每一个眼神的意思,甚至在她还未动作时,就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与他跳舞时,她从不戴那顶遮着伤疤的帷帽。

就这样不知练了多少天,院里的芍药花落尽,暑气渐起,日光炽烈,她也换下了春天的袍子,换上了夏季的单衣。

那日清晨,李五郎早了些时辰在院中等她,等来她穿着单衣从绿树丛中走出,轻纱半臂裹着若隐若现的肩膀。她平日里不施脂粉,为跳舞方便,只将云鬓挽起,露出纤长脖颈。

他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她却浑然不觉,只因早就认定了这个李五郎毫不通人情世故,是个怪人,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然而今日他的刀法十分杂乱无章,甚至被她逼得步步后退。顾逢真一边诧异着,一边寸步不让,直到将他的刀挑落在地,他就索性倒在地上躺下,双手撑着脑袋望天。

她也躺下望天,两天都没说话,耳边只有蝉鸣与树叶沙沙声。

“你当真喜欢那个人?”他终于开了口,却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喜欢啊。”她不假思索:“那时我在教坊,没人在意我。只有裴郎他看见我跳舞,问我叫什么名字。”

“他也曾看过你这样么?”他又加了一句:“六月天,在院里,不戴帷帽,这般跳舞。”

她安静了,像在认真思索,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

“想喝酒么?”

她笑了,点头答应:“有酒喝,自然要喝。”

他起身去拿酒,顾逢真坐在廊下,觉得他一贯潇洒的背影竟然有点落寞。

那时是月色黄昏,两人在廊下对酌。酒味浅淡,后劲却大,没喝几杯,她就两颊飞红,看见那冷眉冷眼的李五郎也顺眼了几分,再看几眼,又觉得像是另一个人。她越看越委屈,眼泪就掉下来,伸手去戳他胸口:

“都怪你。”

他握住她的手又放开:“怪我什么?”

”你不晓得我,我吃过多少苦,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去长安。”她哭得抽抽嗒嗒。

“我知道。”他抢过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第三杯就醉成这样,去长安怕活不过第一天。”

“你不知道!”她又打了他一拳,却像是打在棉花上。身子越来越热,她索性将轻纱半臂脱了,爬到那人身上让他瞧个仔细:

“你瞧,这肩上,这儿,这儿,还有后背,都是当年在教坊里受的伤。他们骂我是无父无母的灾星,教头嫌我容貌丑陋,命我出宴席都戴帷帽。连裴郎也会怕,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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