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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小说:

小祖宗

作者:

拧巴

分类:

穿越架空

《小祖宗》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城破那日,

姒绒就明白,

沈斌汉从没想过要招降雒郡。

他要屠城,

父亲登台号令前,一支带信弩-箭,带着羞辱意味,划破长空,铿在城头。

这是一封招降书。

只要姒钊一人项上人头,便可放过城中百姓。

沈斌汉要他死,死在背叛屈辱里。

姒钊未作理会,他本就心存死志,

他太了解沈斌汉,

城里老幼妇孺,一兵一卒,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怕招降,沈斌汉都不会给予半点善念。

两千兵马,挺到至今,挺到这一刻,还在抵命死战,

不过是给城中百姓争取更多逃离时间。

可人太多了,太多了,杀不完的兵,斩不落的马,无法以一抵万的血肉之躯,躲不掉的漫天箭雨,几十万兵马,车轮战般彻夜攻城,

城门攻破那日,父亲自刎城门,赌的,不过是沈斌汉的一丝良知。

父亲被悬挂城门,受鞭挞之辱,

没能及时逃掉的雒人,

大军铁蹄辗轧踏痕所过之处,奸-淫掳掠,

见人就杀,见屋即焚。

昔日依依故鄉,宛如烈狱。

哀哀嘁嚎,愤激声起,雒人揭竿反抗,换来的却是更加残暴的屠杀。

满城废墟碎砖,残破瓦片,硝烟滚滚。

若不是跟赵坤彪还有牵扯,

需要制衡,

那日沈斌汉就已经屠尽雒郡满城。

姒绒从未有这一刻清醒认知,只要盟约一成,分赃雒城结束,不会有一个雒人能够安全无恙活下来。

世道艰难,加之偏见,

哪怕是逃走,也不会寻到能让雒人安稳栖息的容身地。

一处都不会有,

姒绒闭眼,指节泛白。

姒氏几代兢兢业业,熬心力血,如履薄冰一步都不敢踏错,就是为了带雒人走入人前,不再受屈,受辱。

姒绒许久没在哭过,

她沉在水里,颊面湿-濡,眼眶微烫,白皙眼皮泛着点点惹怜红痕。

水珠啧啧饱满,半坠在茸软卷翘的睫羽上,她一时也分不清,这是水里带来的湿气,还是她眼里的泪痕。

三十年前,彼时还是梁朝雍武帝的魏敕不到束发之年,孱弱身躯每况愈下,病眼浑浊,恐惧惊慌之下,听信奸佞谗言,开始执着醉心寻仙问道,如痴如狂,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举国之力炼制长生丹,最后薨毙太清观,

这是国朝魏氏,最后一丝血脉。

魏敕之后,再无正统。

国中暴-乱动荡长达数十年,帝号频繁更迭,国祚气短运促,各方豪强势力明争暗涌,兵戈扰攘,国朝玉玺在混乱中流失,不知迹踪,

与此同时,

世家豪族拥兵自重,藩镇割据,天下州府分势,以山川划道,一条边界线泾渭分明封疆裂成南北,形成两股势力遥遥对立,政权争夺渐渐趋于嬗变为南北军阀世族各家内部褫夺汹涌。

鹬蚌相争,殃及鱼池。

这样惨烈震荡分裂的军阀党争,

对于边隘雒城来说,是一场浩劫,一场足以摧毁覆灭般地轰塌浩劫。

然,这场覆灭劫难,雒城挺过来了,

夹缝生存,

踏过浩荡,熬过饥寒,走过料峭,

十年喘息,二十年绸缪,成就今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及,六万精锐守兵。

这足以让所有雒人都感到骄傲,感到无上荣光,感到与有焉荣。

可这无上荣光背后,

带来的却是无底洞一样的贪婪,

饥不择食肆意攫取,永无止境狂妄觊觎。

一场战事,一场蓄意,一场筹谋,让雒城化为乌有。

全都没了。

所有荣光化作泡影,

过往曾经,犹镜中像,水中月,昙花一现,顷刻散作为尘。

姒绒感到眼中滚烫,

似有湿气汹涌,她纤挑身段,往水中沉了沉,乌发散落至腰间,一截白颈袒露江面,试图用水底凉意,驱赶眼里酸涩。

她仰起头,婉柔一笑,

重新握住那只,抵在她下巴,不带任何温情柔蜜,指尖都泛着冰冷寒凛的手。

虽冷颤,姒绒却罕见感到一息暖,这息暖,仿佛带着力量,自绝境中穿透层层云雾,替她拨开一线生机,这生机,从指尖涌入肢骸,替她照亮前路。

姒绒半趴岸边,水眸氤氲带着湿气的眸子,清泉般撞入男人沉沉黑潭的眼,她缓缓情绪,然后抬起身子,鼓起勇气,一寸寸凑近男人,覆身耳语了几句什么。

下巴陡然一痛,

男人加重手中力道,姒绒闷哼一声,精致眉尖疼得蹙起。

但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沉在水里,静静等待,等待男人的回应。

这是她的筹码,

她笃信,

这是一个让他怎样都抗拒不了的筹码。

不知过了多久,

他低头,似是才开始正眼打量,试图用寥寥数语,甚至虚无的几个字眼,跟他谈筹码的女人。

江风卷过,

女人一头柔软黑发散在水中,遮住衣不蔽体的曼妙身段,一截白颈盈盈润润,白皙面庞滚落几粒饱满水珠,长睫轻颤,齿咬得下唇微微发抖。

光影昏暗,

一弯月,探照江面,

水中纤致身段,像极了一尾硫光惑人美人鲛。

廖焏平静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太大波澜,心中亦无甚起伏,打量她的眼,颇为犹豫,

就像在看什么极为烫手,却又不得不花费心思,被迫需要解决的麻烦。

他不擅解决这种琐事,

也不知怎样处置,才算妥当。

他眉皱成川,

似在思考。

“此地事了,”他想了许久,冷声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我会送你离开。”

“记住。”他警告

“安分守己,可保你一生无虞。 ”

姒绒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甚为浅淡。

她侧过身,刻意将身体贴在廖焏温热膀臂上,遮掩情绪。

苟活,残喘,

谨小慎微,

或许这辈子,她或能等到安然无虞那一日,

安然无虞平稳一生,这样寻常再普通不过一件事,对她来说竟都变得这样奢侈,廖焏不应她话里所说,她一时有些无法摸清他心中想法,摸不清,她便不敢冒然行事,可雒城等不得了。

雒人,也等不得。

她可以抛弃一切努力苟活于世,可以把尊严贱-踏在所有人脚下,卑躬屈膝被别人捻在尘里,谨小慎微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又那么短。

她不在乎。

雒人却不行,他们颈上现在被架上一把刀,一把让他们连喘息都疼得异常艰难的刀。

这柄刀,

悬在颈口,几乎击溃了他们的信仰,碾碎了他们眼底最后那抹殷殷希冀,

甚至带着卑微的光。

曾几何时,

本以为近在咫尺,可以傲然站在人前,不再有偏见,不再有讥笑,

可以堂堂正正,

站在人前。

姒绒犹记得,

去岁上元节,十里长街,满城欢庆,烟花绽放星辰,在空中一点连绵数里,聚成一条蜿蜒脉络,似山似河,

河廊两侧观者如市,填街塞巷。

烟火绚烂夺目,映照每个雒人脸庞,沾着喜气洋洋繁尘星光。

“府君!”

河廊下,

人群中粗犷男人单臂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稚儿,身材结实高大,脸上一道长疤,一臂衣袖空荡,显然已是断臂。

听到稚儿叫喊,他低头,温柔配合向上托举,并不显吃力。

“府君,”那稚儿拼命朝上撅起身子,手竖起喇叭,兴奋喊:“府君!府君!”

“这是我们雒郡的山川吗?”

头顶璀璨星辰,脚踩河廊花灯飘洒,

稚儿忍不住手舞足蹈,在父亲怀里亢奋扭动,向左比划一下,“这是大山,”接着,他赶紧回身,向右比个夸张起伏动作,激昂道,“这是大河。”

“这是我们雒郡对不对!我认得的!”

“那么高那么大好漂亮啊!”

“我们雒郡好漂亮啊!”

稚儿乳声乳气,

带着让人动容的天真无邪。

姒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站在父亲身旁,手里提一盏花灯,忍不住,单手托喇叭状,具体回了些什么,姒绒已经记不得了,大许是些逗趣玩闹笑语。

她只记得,人群攒动,稚儿坐在父亲脖颈,反复向她高喊,“保山河,守亲民!”

“漂亮姐姐,你要记得,”他着急地喊,“十年后我长大成人,撼动白琊山十亩,雒兵营一定收我!”

他父亲杀过敌寇,守过山河,虽然为此失去一臂,稚儿心疼难过,却并不沮丧。

父亲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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