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热,田埂上某棵大树下,或蹲或坐了好几个汉子,打着赤膊,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汗。
几个热心的大娘倒了水沾湿了拧干放在一个人的额头上,那人鸡贼地睁开一条缝,毫无意外对上几双大白眼。
高大的身影站起身,一个身穿背心的汉子道:“你们别忙活了,我看他就是装的!”
汉子身边坐了个同样汗涔涔的女人,女人一头黑发盘在脑后,长相泼辣,浓眉大眼,这人是汉子的婆娘,两人最看不惯那些偷奸耍滑的人。
泼辣女人应声道:“老娘干半天了都没喊累,他一个大男人是有多虚啊,才晒会儿就中暑了,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躲懒才装晕,呸,不要脸!主席说了眼到手到心到,他倒好,一个也没到,也不知羞。”
几个大娘瞪这对刺头夫妻一眼,“斌子从小身体不好,现在中暑了身体吃不消,你们还在这说风凉话,有没有人性啊?”
“我没有人性?他一个小白脸成天就知道装可怜,今天这工分还没挣到一半呢,就躺上了,剩下的不还得让别人去干?”
“就是啊,这活儿他不干,谁去干?你们吗?”泼辣女人喝了口凉水,一脸鄙夷。
两人不停歇的反问让几个大娘偏过脸去,佯装没听见。
“真是不要脸!”
泼辣女人喝完水,扔给了自己丈夫,嗤笑一声,她提起一把锄头就要继续下地,下地前她看了躺着的窝囊男人一眼,不耐烦地踢了一脚石子。
“啪嗒——”
石子砸到了地上躺着的人的脚踝上。
“嘶……”王红斌没忍住低声痛呼,对上几个妇女狐疑的眼神,他捂着头,虚弱地哀叫起来。
几个妇女见此泛起同情。
斌子这人虽然对媳妇不体贴,但对她们这些长辈格外的贴心。
一口一个婶子的喊,语气亲近,好像真把她们当成自家人。
可见心思纯善。
她们可怜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想着多少照顾照顾,不像有些人没有同情心,就知道蛮干。
但没等她们开口说话,便有一人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来人脸色铁青,面无表情,身上的旧衣服衣角被风卷起、
戴着个草帽,神色冷沉,看着就像来兴师问罪的。
“陈新月,你这幅样子是想做什么?跟个母老虎一样,你男人都这样了,就消停点吧。”婶子们像护鸡仔一样把王红斌护在身后,警惕地瞅着=温念慈。
原主‘母老虎’名声还要‘归功于’王红斌,王红斌经常出去卖惨,原主又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格,她不爱打招呼吆喝,就已经吃了大亏,落在村里年长的人眼里,她这样就是不服管教,性格桀骜没有教养。
拖着病体赶来的温念慈简直要气笑了。
她瞥见周围人看好戏的眼神,没有按照原主的性格继续忍下去,想用实干来打动别人,也得看看对面是人是鬼。
温念慈眼皮一压,嘴唇一抿,眉目低垂,整个人像是个唯唯诺诺的受气小媳妇,眼里甚至氤氲着眼泪。
配加上她苍白的脸色,不说话的时候,那张出嫁前就格外出色的鹅蛋脸上泛起哀色,未语泪先流的样子叫人同情。
她哽咽道:“婶子,我能做什么?”
她将手上提着的东西露出来,那是一壶冰凉的井水,刚打的。
“我高烧请假了一天,想叫斌子今天自己把自己的活儿干完,就这一天,平时斌子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干,都是我一个人给干完了。就病了一天想好好休息会儿,还被舅母掐醒,骂我不知道心疼男人。”
温念慈呜呜地哭,眼泪说来就来,哭得大家猝不及防。
“我知道婶子你们都看不惯我,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太过跋扈,但我也不想啊,我每天要操持着家里的里里外外,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去说些漂亮话来和婶子们讨巧。”
“都是女人,何苦为难我呢?你们要给斌子伸张正义,可我平时也没亏待他啊,就这一天,我没想到他这么不扛事……”
嚎啕大哭的女人穿着一身旧衣服,脸色苍白,说话的时候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像是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她对上几个妇女惊讶不自然的眼神,她哑着嗓子说道:“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不骗大家。斌子他在家什么都不管,大到修屋顶收稻谷,小到接送孩子,他全都做甩手掌柜,家里又没个长辈帮衬,我实在忙坏了。”
“要是有什么对不住大家的,我跟大家道个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含着泪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澄澈清亮,叫人心里发软,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她们也没想到王红斌这家伙这么不中用,竟然让媳妇干这么多活儿,怕不是把人当驴使儿?几个人也是经常干农活家务活的,哪能看不出陈新月的脸色是劳累过度。
“竟然还有这种事?”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叽叽喳喳,满脸震惊地相互对着眼神,再看王红斌的时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王红斌感受到那些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坐不住了,他闭着眼睛,琢磨着现在要是醒来是不是太刻意了?
但是再让那女人说下去,他这好日子就到头了。
婶子们看温念慈的眼神带上了同情和怜惜,陈新月这人平时不吭声,也不讨喜,没想到是这么个踏实孩子,真是苦了。
现在想想陈新月不管是嫁人前后,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偷奸耍滑的名声,反倒是斌子,都结婚了还满大街溜达,穿的衣服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没带过孩子的人,也不下地干活,真不是东西。
其中一个妇女想了想,去扶温念慈,但没想到落了个空,只好尴尬地愣在原地,语气缓和了不少道:“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能啥都往身上揽啊,他不干活你得好好治治这毛病,这日子总要夫妻俩一块操持才能好起来。”
温念慈眸色动了动,更委屈了,“我跟斌子为这事吵了好几次,你们也都听到了。他就是不肯干活,整天装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只好由他去了,但我现在是真扛不住。”
她咳嗽了声,似乎有点绝望,整个人捂着脸,病中身躯本就消瘦,风卷过稻田将她的衣服吹得骨气,越发衬得她像个骨架子。
几个婶子震惊了,什么?之前的吵架不是因为陈新月想抛夫弃子去城里?只是想让王红斌干点活儿?
到底是谁在说这丫头心比天高,性格骄躁的,谁传出来的谣言?这丫头比她们做媳妇那会儿还要辛苦啊,至少她们年轻时候还有公婆带孩子,男人也跟着下地。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
几个妇女纷纷叹息,最先想去扶温念慈的那个大娘面露怒色,瞪着还躺在地上装死的王红斌,拳头紧握。
“斌子,是个男人你就站起来,你要是真有病,婶子们帮你干点活也不是不行,但你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吃女人的软饭,合适吗?”
“是啊,新月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不会说好话体贴人,但也不至于被你这样糟蹋!你家以前啥样,那屋顶破洞了也不知道修,现在她嫁过来,你家里里外外哪里不干净?
儿子都三岁了,你家里没个带娃的人,她只能厚着脸皮求娘家人带,那也是娘家人明事理,要是换一家谁给你带。你就不能消停点,像个爷们一样担起责任。”
王红斌嘴角瘪了,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着急辩解:“我没有!我冤枉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自己非要嫁给我,哪有女人在外头编排自个儿爷们的?”
几个妇女皱眉道:“斌子,你这话说的不地道,人家新月好歹是别人家疼大的闺女儿,嫁给了你也不代表得给你做牛做马啊,都是一个村的,你这样耍赖的话,那我们只能找大队长评评理了。”
王红斌脸色一变,压下眼中的不耐,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点头哈腰道:“婶婶,我的好婶婶,你们就别开玩笑了,就这点小矛盾至于闹到大队长那里吗?你们这不是拿我开涮吗?”
“什么拿你开涮,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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