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今日入了夜,秋寒骤起。
好在商队寻了处遮风的地儿扎营,后厨生起火来,才暖和了不少。
晡食做的是咸肉菘菜焖饭。咸肉切成小丁,与提前泡发好的蕈菇、笋干一同下锅煸炒出香,待油脂渗出,再加上切碎的菘菜,一同倒入装着粳米的大锅中,添上提鲜的黄豆酱和水,盖上锅盖焖煮。
开锅。可见米粒吸了咸肉的油润与蕈蔬豆酱的汁水,油光锃亮,香气扑面而来。
队里的护卫伙计们围拢过来,人手一只大碗,李三娘和帮厨们趁着热气,用大勺给每人盛得满满当当。
而林芜这边,还在照看着一小锅粥。
“有劳林娘子费心了。”秦啸山的老仆周管事在一旁客气说道,他约莫四十来岁,穿着齐整,瞧着有些严肃。
林芜猜测他多半是秦老爷身边得力的管事,而非寻常仆从。
“管事您客气了,这都是分内的事。”林芜温声应着,缓缓搅着瓷罐里的粥。
这是一锅粟米干贝粥。用的周管事带来的上好干贝,用温水泡开后,仔细撕成茸,加到粟米中,用文火熬煮。
林芜看着罐子里米粒开花,粥油稠厚,便撒入菘菜末,再点几滴清酱提色,盖上盖子又煮了片刻,再揭开盖,便可见粥色金黄透亮,漫出干贝特有的清甜鲜香。
“还望管事莫介意,”她小心地往瓷碗里舀粥,声音有些局促,“妇人没用过这般好的干贝,只按着往日煮肉糜野菜粥的法子来做,若是不合口味,还请您和秦老爷多包涵。”
周管事还未答话,后头便传来了浑厚带笑的声音。
“林娘子谦虚了。老夫远远闻见这股粥香,脚下便不听使唤了。”秦啸山踱步而来,停在灶边。
林芜起身行礼:“秦老爷安好。”
秦啸山不似方谦那般坐得住,商队歇脚时,常爱出来四处走动活动筋骨。方才见周管事在这边守着,便信步过来瞧瞧。瞧眼前这年轻妇人,想来便是那细心妥帖的林厨娘。
“林娘子客气了,听你这口音,倒似京畿一带的,是乌仓县人?”秦啸山似随意问道。
乌仓县邻近京城,口音确有相似。但秦啸山早年在殿前司当差的时日不短,近些年又走南闯北,耳朵尖得很。眼前这妇人的吐字语调,与其说像乌仓县,不如说更像京城里的,甚至隐约透着点宫中的影子,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
他再看向林芜的目光,不免带上了打量。
林芜轻轻点头,想起小赵提到这位秦老爷是乌仓县货栈的东家,此时听他这么一问,神经不由得绷紧。毕竟她这胡编乱造的身份经不起细究。好在她方才只应了一句,应当还未露出太多痕迹。
她面上神色未变,口音却自然而然地有了些不同,拘谨回道:“妇人在乌仓县下的村子,平日少有进城。这几日跟着商队,听大伙儿天南地北地说话,自己这张嘴也跟着乱了,怕是学成了个四不像,倒叫老爷见笑了。”
方家的根基在京城,商队中的护卫伙计也多来自京城,这解释应当也说得过去。
但她到底还是额角有些冒汗。说话犹如呼吸,常常脱口而出,难以时时注意伪装。而她自小又在宫中生活,甚少接触外界,连个模仿对象都没有。这几日,还是得跟着商队多留意学习才行。
秦啸山见她面色拘谨,话音怯懦,不免暗笑自己多事。
如今庙堂之上尚且乌烟瘴气,他一个早已离了是非地的商人,何必自寻烦恼?就算眼前人真是京里的逃奴逃犯,只要不往他的餐食里头下毒,又与他何干?倒显得自己在这儿咄咄逼人,像成心刁难一个走投无路的寡妇。
这般想着,他语气也缓了几分,顺着她的话道:“商队走南闯北,队里大家伙也来自天南海北,口音口味皆有不同,确实需要适应。不过,老夫看林娘子不似常在外奔波之人,怎会选了这跋涉辛苦的活计?”
林芜语气有些苦涩:“只因家中变故,难以立足,这才无奈带着孩子往凌州去,寻我大兄谋条生路。”
秦啸山听罢,瞧这妇人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皮肤晒得黝黑,一看便知日子过得苦,这模样确与乡野村妇身份相符。
“原来如此,不过林娘子既有这般好手艺,何苦舍近求远?老夫在乌仓县的货栈正缺厨娘,你若愿意,待这趟事了,便可直接来应工。”他又直言道。话虽如此说,他心里却隐约觉着,这妇人怕是不会应下。
林芜闻言,脸上一喜,随即又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多谢老爷赏识,妇人感激不尽。只是……婆家那边尚有几位族亲,往日有些纠缠未清,就怕有幸在您这儿得了差事,他们三天两头上门搅扰,没得坏了货栈名声,更扰了老爷的清静。此番离乡,也是想彻底断了那边的念想。凌州虽远,却有我嫡亲的兄长可以倚靠,盼能给孩子求个安生。”
秦啸山心道果然,不过见她神色苦涩,言辞恳切,便也颔首:“凌州若有机缘,亦是好事。”
瞧着秦啸山与提着食盒的周管事转身离开的背影,林芜这才松了口气。但额汗被吹干后,留下的冷意却令她心里发凉。
方才秦老爷目光里那番变化,她是隐约察觉了的。从最初的审视,到后头不知什么缘故又缓缓敛起的探究,这番转变并没有刻意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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