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会的集合地,在禾礼楼中层的一间小型会议室。日常固定地作为学生会和四社社长召集会议、协商活动的地方。不过,因绿社社长韩嘉次和干事柳铭,皆挂名电影学会的关系,再加上多尔小姐获得众人的爱戴,在非常规会议的周三,借用会议室并不是什么难事。
许知鱼却是在进入澜禾的三年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平日里学生们意识里的禁地,自然会觉得微微的新奇。
开门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会议室中间圆形的骑士桌,配置数量若干的靠椅,已经坐上不少的人,只一眼望去,便可看见诸多面熟的人:
坐在正中央埋首写着什么的桑若雪、左边环胸闭目沉思状的程西川、首先转头冲她微微一笑的黎砚舟、拿出圆形小镜子用手整理鬓发的夏婧儿、还有……没什么好感更没什么存在感的洛朵,以及一些不太相熟的同学。
靠近右面墙的夹角一侧,镶嵌折三角形的松木书架,陈列着一堆整齐的书籍,左面有两扇方窗和半拉下的百叶帘,晴灭的光影浮动,窗明几净,可以看出采光不错。窗角尽头斜放着一盆蓊郁灿烂的绿植,将素净的会议室添上几分灵动的生机。
“知鱼来啦?给你留了座位,坐这儿吧。”
桑若雪紧跟着注意到许知鱼轻轻开门、关门、脚步声所发出的响动,放下笔,抬首冲她弯眸笑着,拉开身旁一张空置的软椅。“啊,谢谢。”许知鱼褪下背包,挂到椅背,又将食盒弯身放在椅边,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下,补充道:“最后一节化学课的Misses拖堂了一段时间,赶来的有些迟,抱歉。”
桑若雪抿唇浅浅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用抱歉啊,是我们早到了。”
桑若雪说的是实话。多元活动时间由四点整至五点半,历时一个半小时,如今方才三点五十七分,距离正式开始仍有三分钟的距离。
许知鱼内心默默为她的高情商叹服,环视圆桌一圈,奇道:“唉,多尔小姐不是我们学会活动的负责老师吗?怎么没见她到场?还有韩学长和柳学长怎么也不见来?我记得韩学长在烧烤的时候,好像自称是电影学会的成员呢。”
“哈哈,你初来乍到,可能不太熟悉电影学会的活动模式。正常情况下,学会是采取统一活动的方式,但这次我们不是要准备复活节开拍的电影比赛吗?所以学会活动就被分成两组——大部分成员由多尔小姐带领授课,如今的在座,都是我不久前甄选出来的、可能会参演角色的电影组成员。
“有一些你认识,有一些你可能不认识。等会儿我会让每个人都自我介绍和相互认识,所以对于这方面你不用担心。至于韩嘉次和柳铭那俩家伙,全都是挂名的成员,为了在课外活动那一栏拿A,你可别学他们哟。他俩啊,缺席是常态,平时能屈尊参加一两次活动,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桑若雪半开玩笑道。
待时间进入四点整,中央的少女纤手拍桌,促使略微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下来,在接连介绍环座的各个众人的身份后,桑若雪从骑士桌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已经打印并装订好的A4白纸,其上以某种特殊的格式,打印密密麻麻的思源宋体小字,一叠叠从右至左轮传下去。
许知鱼是第一个从桑若雪手中拿到A4装订纸的,第一行只有书名号,书名号内方方正正地印着五个汉仪旗黑的粗体大字——《巫女的骑士》。
未等桑若雪解释,许知鱼精神俨然为之一震。想来,她手上颇有些分量的白纸黑字,便是少女辛苦从脑中构思描写的初稿。怀着极大的兴趣,许知鱼的目光在平滑的纸面一行行扫落下去,逐渐沉浸在剧本营造出的另一个世界:
尤玉因与众不同的发色和外貌,神秘疏离的举止,在学院内一直是被众学生忌惮排斥的存在。就像水下优游的鱼和水上掠过的鹤。仿佛水下和水上两个空间莫名的碰撞,激起沦沦的涟漪和水花。对于一众优游的鱼来说,水是赖以存活的氧气,对于掠过的鹤,却化作她滴下的泪。
当暗处的排挤衍变为明面的戏谑,明面的戏谑升级为肢体上的捉弄,尤玉选择沉默。刺在灵魂上的伤痛,和空气一样透明,却如黑夜一般沉重。伤痛在继续,霸凌也在变本加厉地持续。
尤玉本国有一种名唤“婆罗”的国教。婆罗宗有秘制的卡牌,供信徒做祷告。因为信念的缺乏,尤玉每天都会带着婆罗牌入学院,在上课前抽三张,并根据抽到的牌推算出今日的运势,向她的主祈求力量。
学院内的学生不懂得婆罗宗的含义,看到尤玉每天拿着卡牌神神叨叨,头脑的愚昧加上恶意的揣测,将尤玉的一头红发、蓝眸等一系列外邦人的奇特样貌与传闻中的巫女划上等号,乃至将她每日做的虔诚的祷告,与巫女的魔咒混为一谈。
荒诞不羁的谣言似尸体上漫生的蛆,逐渐在学院内部蔓延扩散。
尤玉被打上异端的身份,不仅私下被称作巫女,甚至衍生出很多众人夸大编排的事迹。
有人说,自己只是鼓起勇气跟她说了几句,没过几天就病倒了;有人说,自己不过是拿了她碰过的试卷,指头立马被薄薄的纸张割了一个血口,到现在还要贴创口贴;还有人说,自己仅仅在班上说了几句关于她的坏话,就得了口腔溃疡,吃饭的时候疼的不行……
学院内甚至流传起关于尤玉是巫女的歌谣:
她是撒旦的女儿
从地狱破土而出的恶之花
无时无刻
不将人笼罩在黑暗和梦魇之下
她的样子也奇异
皮肤比纸苍白
身为血族的后裔
与老鼠、蟑螂和虱子
流窜肮脏的下水道里
头发比血鲜红
蕴含强大的魔力
可以直接杀死祭祀的牲口
复活死去千年的骷髅尸体
挑衅上帝
挑衅上帝
看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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