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了。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低沉,冰凉的雨丝仿佛渗入了每个人的骨髓,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只留下沉甸甸的、名为悲伤和失去的实体。
陆齐修没有随人群离开陵园。他独自一人,在那两座新坟前又站了许久,直到雨水彻底浸透了他的黑发和肩头的衣物,冰冷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却远不及他内心万分之一冰冷。
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撕扯——对秦虎、赵乾牺牲的痛心与自责,对遥远父母无法排解的愧疚,以及那悄然滋生、却让他倍感罪恶的“留下”的念头。这些情感如同混乱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让他确认自己“罪有应得”的审判。
于是,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离开了陵园,走向了分部医疗大楼。他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路怀柔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光线苍白而冰冷。越是靠近那扇门,陆齐修的脚步就越发迟缓,心跳却如同擂鼓。
他站在监护室的观察窗外,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和灵力维持装置的娇小身影。
路怀柔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胸膛确实在规律地起伏。她还活着。这个认知让陆齐修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自我厌恶。
他来回踱步,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沉睡中的路怀柔。她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腹部,那里厚厚的纱布下,是他亲手造成的、几乎夺走她生命的创伤。
‘看着我,’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期盼,‘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用恐惧的目光躲开我。骂我,恨我,把我推开!那样……那样我就能轻松一点……就能告诉自己,看啊,陆齐修,你就是个怪物,活该被所有人憎恨!这样我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去追寻回家的路!’
‘求你了……怀柔……恨我吧。一定要恨我。’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乞求,病床上,路怀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适应了光线后,焦距逐渐清晰,落在了床边的陆齐修身上。
陆齐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惊恐、排斥、或者至少是委屈的泪水。
然而,他看到的,是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般,清澈而温柔的眸子。
没有厌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确认他无事的安心,随即涌起的,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仰慕,甚至是……崇拜?
她就那样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发不出声音。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一个值得她付出一切去信赖和依靠的存在。
这眼神,比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让陆齐修感到痛苦!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疯狂地嘶吼!他宁愿她拿起床头的杯子砸向他,宁愿她对他尖叫怒骂,宁愿她从此以后见到他就瑟瑟发抖!
可她却用这种……这种他最无法承受的、纯粹而炽热的光芒,照进了他污秽不堪、充满罪孽的内心!
这光芒太刺眼了,刺眼到他无地自容,刺眼到他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逃离这让他自惭形秽的注视!
他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那让他灵魂灼痛的目光。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你……好好休息。”
说完,不等路怀柔有任何反应,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地冲出了重症监护室,重重地关上了门,仿佛要将那令他绝望的温柔彻底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陆齐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路怀柔那崇拜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他痛苦地闭上眼。
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直到翻腾的气血稍微平复,他才深吸一口气,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向苏小婉的病房。他需要另一个审判,一个或许能符合他预期的、理智而冰冷的审判。
苏小婉的病房是单人间,相对安静。她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正低头看着一份电子报告。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陆齐修走了进去,站在床尾,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他看着她,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愤怒,一丝指责。
“苏队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苏小婉放下电子板,扶了扶眼镜,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目光里,有疲惫,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洞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陆队,你醒了。身体感觉如何?”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没事。”陆齐修生硬地回答,他紧紧盯着苏小婉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他期待的情绪,“你呢?”
“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无大碍。”苏小婉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陆齐修强装的镇定,缓缓说道,“那天……在领域里,你似乎……说了很多。”
陆齐修的心猛地一沉!
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他在疯狂状态下的那些抱怨!
“你说……‘这该死的世界’、‘难吃的食物’、‘想回家’……”苏小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敲在陆齐修的心上,“你说……‘好不容易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想要归属感’、‘却被剥夺一切’……”
她每复述一个词,陆齐修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这些被他深埋心底、只有在彻底疯狂时才敢倾泻而出的秘密,此刻被另一个人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让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无所遁形的恐慌。
“所以呢?”陆齐修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急迫的尖锐,他迫切的想要扭转这让他不适的对话方向,想要激怒她,“你听到这些,然后呢?怜悯我吗?觉得我这个来自‘深山’、对世界充满抱怨、最后还失控伤人的家伙,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