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状师》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地府归路**
县衙的甬道,有个苍旧的戒石碑,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幽暗的衙厅牌匾上嵌着三个鎏金大字:清慎勤。
堂下有一跪石,油滑深邃。
叶晟曾是穆佰金的左膀右臂,被放逐此地后成了主薄。他一只枯手像只干瘪的鸡爪拨打着算盘,“六……十八两。”
孙连成背着手,仰脸看着“清慎勤”,“再算!”
叶晟窥了眼同样汗水淋淋的县丞,“啪”清空算盘,又颤着指头打起。半晌,对着孙连成露出谄媚的憨笑,“七十一,七十一两。”
“再算!”
叶晟的脸拉下来,变得尖长,十分鄙夷,他狞笑一声,将算盘扔下案几。古旧的盘子瞬间分崩离析,珠子“噼里啪啦”地满地跳。
叶晟阴瘆瘆笑了,“下官不曾学术算,县衙的库吏回乡探母还未归,下官算来算去都是七十一两,都是枭首示众,剥皮楦草之数。巡抚大人杀人便是,你我皆心知肚明,这贪了七十一两,八十一两,九十一两!有何差别!”
一个算珠溜溜滚进跪石,颤了颤停住,被叶晟捏起来,“巡抚大人……不就是来……看大皮来了!”
穆佰金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地将额头磕在油亮地石砖上,清晰地见到自己污垢的脸庞,他不认错,他只是争权夺势下的废弃棋子,他没有错!可他确实贪了银子,他终究有罪!
孙连成不愿再看,闭上眼,“有谁可以告诉本官,如何量刑?”
县衙正堂一片死寂。
良久,一典吏探头嗫嚅,“受贿枉法者,受一贯以下,仗刑七十……”
孙连成大喝,“响亮!”
典吏颤着嗓子,“每五贯加一等,到八十贯……处于绞刑——”
“都没吃饭吗!我说响亮!”孙连成环顾一周,“一起说!”
叶晟和县丞满面屈辱,突然泄愤般高声尖嚷,“四十贯斩首;官吏贪赃六十两以上者,枭首示众,剥皮楦草。”
穆佰金一阵瑟缩。
孙连成厉声,“《醒贪简要录》!这律法不应该是横陈在你们脖子上的一把尖刀吗!非要等着尖刀换成了重枷,才一个个敛着性子喊冤!冤什么!
跪着的穆佰金突然立起身子,仰头凝视着木匾上的“清慎勤”,泪流满面,“他!他!他们!仗着官袍庇护,哪一个没有争抢着普罗百姓的一筷口粮!你看看,看得仔细!看自己的手,看他们的手!哪一双油腻的手不是遮天蔽日!我……我也是双油腻的手啊!
叶晟不忍,侧头流泪。
穆佰金痛哭流涕,扑倒在孙连成脚下,“我儿痴愚,大人,我儿痴愚!祸不及他,祸不及我儿啊!孙大人法外施恩,莫让他瞧剥大皮啊——!”
孙连成满腹酸楚,轻轻颔首。
但穆佰金这话终究是说晚了。
木河县的村民不知什么劳什子侯爷不侯爷,他们只知道县令穆家败了。
村民们盯上了他的宅子,那可是金宝贝疙瘩。里面一定有金扁担,金斧子,金大勺,金柴火……
百姓中胆子大的粗汉们挑了头,蝗虫过境般涌向穆家。
他们掀了门面,闯了东堂,再冲向西堂。没有金扁担,金斧子,金大勺,金柴火……他们怒不可遏,这一定是穆佰金的黑心思,把金子藏起来了,他们憋着一股气将宅子翻得七颠八倒。
穆家奴仆见状,吓得如鸟兽散。
他们把穆家关禁闭的痴傻少爷忘在了祠堂里。
昏昧的日光打进祠堂的老虎窗,将穆思卿褴褛的身影映在墙上,他席地面壁,盘着双腿,朝黑影伸出枯手,摩挲着影子面颊。
他眼里透着稚童的天真,“母亲大人,十里河的水冷不冷,有鱼吗?”
影子寂寂然无声。
穆思卿闭目聆听,祠堂隐隐约约传来噪鹃悠扬地鸣叫。
“噪鹃回来啦,漫天漫地都是它们的粪便,老蒋头擦窗柩擦得火气大,它们不止拉得多,还大声唱,唱亡,亡,亡……”
穆思卿傻兮兮跳起来,学着噪鹃,呼扇着双臂满祠堂奔腾,“母亲母亲,您昨夜入梦,让我此刻离开木河,是不是木河……要亡啦,要有天大的灾祸啦!”
粗汉们此时就立在门外,提着斧子,听着里面低低沉沉的疯笑。
随着第一下重砍,门板猛烈晃动,穆思卿吓了一趔趄,贴在墙上。
斧头一下下劈。
穆思卿兴奋起来,人来疯似地又蹦又跳,“劈!劈!大力地劈!劈开这门,快给我个窝窝馒头!”
木门劈出个窟窿,打头阵的汉子反手就给了穆思卿一耳光,“还想吃窝窝馒头!触犯神明,冲撞仙人!就是这蝇蚋,是他把灾祸带回来的,猪娃子没头,鸡仔子断肠,山匪杀人有百鬼开路,都是他,这都是他带回来的!
穆思卿听不懂,瘪着嘴捂着脸,“我要窝窝,要吃窝窝。”
粗汉们把门破出个洞,一把扯住他衣襟,直接拽了出来。木茬刺得穆思卿满头血,疼得哇哇哭叫。
他们拿麻绳捆住他,将他押向土地庙,队伍像一条扭曲的游龙,节庆般熙熙攘攘。
穆思卿的鞋跑掉了,刚要捡,被一巴掌扇到土里,吃了一嘴泥。
地上有碎石,扎得他双脚冒血。头也疼,脚也痛,穆思卿嚎啕大嚷,有人听得烦,把头上的番子巾解了塞他嘴里。
申时四刻,木河县滚雷阵阵,黑云低压。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驻足于土地庙前。
穆佰金跪在那儿环视着众人,沉痛流泪,“我贪了银子啊,我对不住木河的……”
一声炸雷。
人群中突然迸发出如潮地叫好声,他们在叫“杀得好”!
穆思卿认不出蓬头垢面的父亲,头巾把他嘴撑成了一个球,他难受地活动着口腔,脑袋埋地上,找了块石头磨嘴,他想把巾布蹭出来。
三番两次都没成功,穆思卿突然听见一阵笑,一抬眼,是个瘦瘦小小的行刑官。
穆思卿目睹着一具枯瘦身子迸发出强壮气力,从穆佰金的后脖颈开刀,扒开一张滚滚热皮。他父亲的脑袋拉耸着,眼泪鼻涕一团,已然没了气息。
土地庙一片死寂。
士兵们排开一列,每人各拎一桶木河水,粗暴地向泥地泼去。分支的血液合着土色浸成了棕褐色,潺潺汇总,又沉沉浮浮地散开。
叶晟猛地推开典狱长的束缚,踉跄几步,跪倒在穆佰金的头颅前,大手静而缓慢地盖上他的眼睛,躬着背将头磕在他耳旁。
叶晟轻轻唤了声,“孟之。”
他扭头看着麻木的人群,看着一个个袖手旁观地冷漠姿态,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狂笑。
“穆佰金!穆佰金!你脑袋落了地,剥了皮!他们要往你这皮里塞稻草,你糊里糊涂为这帮子狼心狗肺的畜生们交付心血,活该死了……活该!”
叶晟涕泗横流,“前年惊蛰日,珑炎山流寇入县,将你刘向锡八十老母戕害宅中,将你,将你,将你们妻儿残杀,惨不惨!脖子断了就连了层皮,惨不惨!
叶晟跪着匍匐,一把抄起泥地里穆佰金湿嫩的人皮,“他,就是这张皮……这张皮领着你们用削尖的木柱子捅了三个流寇。你们天杀的狗东西啊!狗东西啊!”
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叶晟大嚷:去年大旱,饿殍沉尸,米仓无粮……
“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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