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穿过京城,到了宫门前,秦摇微与贺锦梅改坐小轿。
落轿后,秦摇微撩起轿帘,便窥见了熟悉的琉瓦红墙。她眯起眼,隐约还能瞧见朝阳宫飞起的屋檐。
东宫外,几个太监迎上来,谄媚道:“郡主新婚大吉。”
其中一个小太监瞧见摇微身后的贺锦梅,讨好道:“郡主万安,这一位可是您荐来东宫遴选的?既是郡主的人,咱们便直接记上簿子了。”
话音未落,小太监便被为首的大太监用拂尘狠打一下:“忘了师傅的叮嘱了?”
小太监面容一僵,连忙闭嘴噤声。
大太监转过身,对摇微讨好道:“郡主,别听这小子嘴碎。一点琐事,入不得郡主的耳。”
摇微皱眉问:“遴选是怎么回事?”
大太监搓了搓手,道:“是皇后娘娘觉得东宫人丁单薄,想要为太子殿下再挑几个贤惠的呢。”
秦摇微长长地“哦”了一声,心底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宋取予挑先太子的祭日办喜事,皇后嘴上不说,心底还是计较,这才故意给宋取予添堵。
宋取予才娶了俞氏之女,这会儿就纳侧妃,俞家必定不高兴。
皇后娘娘看着佛口仁心,整日沐浴在经文典籍里,但褪去了那层壳子,她照旧是个俗心凡人,会妒会恨,会悲会喜。
也不知这么多年的佛,到底读去了哪里?
秦摇微没再多问遴选的事,跨入了东宫的门。贺锦梅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也没叫她多操心。
一进东宫,她就瞟见了那两口錾花镀金的大缸。快入夏了,荷叶被养得愈发圆翠,娇滴滴的,衬着两尾在缸中钻来钻去的锦鲤,更显可爱。
秦摇微在缸边停住,伸手摸了摸荷叶,想起太子妃的面容,手指甲不小心在叶面上留了道深绿的掐痕。
露珠沿着掐痕滚过去,啪嗒滴进了水中,惊得锦鲤游进了叶下。
小太监让贺锦梅在门外候着,秦摇微独自进了殿。
明明还没过午,但这东宫正殿却很是阴昏,唯有铜枝灯的一点光火,如鬼的爪牙一般摇晃着。
秦摇微站在珠帘外,隔着帘子向内看去,望见宋取予披衣坐在桌案前的身影。
他像是一宿未眠,长发散乱地披落在肩,目光直直地落在奏折上。铜枝灯影一摇,他鼻梁侧的阴影也随之一摇,愈显得他五官深邃。
秦摇微撩起帘子,勾唇说:“怎么,昨夜政事烦心,太子殿下勤政整夜,不曾入眠?”
宋取予没有抬头,依旧盯着奏折,道:“孤为何睡不着,阿扇难道不明白?”
秦摇微向他走去,故作疑惑:“我为什么会明白?太子殿下的心思,我可是一点都猜不透。”
话音未落,她就被宋取予扯到了膝上。
一只冷冰冰的手落到了摇微的脸上,毫不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秦摇微稍稍抬头,对上了宋取予阴沉的眼眸。
“锦宁侯碰你了吗?”
秦摇微挑眉:“我和他是夫妻,他碰我又怎么了?”
宋取予的面色微冷。
下一刻,他的手便掠进了她的腰间。
摇微轻轻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的掌心实在太冰,像是夜中时的露水。
这只没有温度的手就这样上上下下,将她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仿佛是一个商人在检查他重金买入的货物。
片刻后,宋取予才露出了几不可察的笑意。
“阿扇倒是听话。”他将手从她身上收回,又替她系好了腰结。
秦摇微坐在他膝上,很不高兴地说:“现在不碰,以后也会的。”
宋取予淡淡说:“你若是想要锦宁侯死得难看,那便照做吧。”顿一顿,他抬起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要知道,唐之南原本也可以留个全尸的,但阿扇偏偏让他动了你。”
他明明在笑,声音却寒得可怕,像是淬了毒的剑刃。
摇微的身体轻僵。想起唐之南的面容,她脸上的鲜活神色慢慢褪去。“随便你。”她说。“锦宁侯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取予摸了摸她的面颊,又托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下她的手指,说:“今日就住在宫里吧。朝阳宫一切如旧,不会有变。”
这也太不像话了。摇微心里嘀咕。新婚第二天就不住婆家,说出去了,外头人定要骂她不守规矩。
“阿予,我还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呢。”秦摇微想起贺锦梅,便岔开了话:“有个姑娘想嫁人,求我成全她。我思来想去,不如让太子殿下来做这个恶人吧。”
宋取予敛了眼眸,说:“阿扇难得求孤,那就说说吧。”
秦摇微理好了衣裳,恢复了在人前的模样,又拍了拍手掌。守在门外的太监得令,便推开了门,让在外面等久了的贺锦梅进来。
贺锦梅站在殿门前时,身姿有些僵硬。但随着她跨入门槛内,那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徐徐合上,她的身体忽然又舒展开了。
“见过太子殿下。”
隔着帘子,贺锦梅行礼的身影如蒙了一层面纱,晦暗不清。
“贺小姐,将你所求之事仔细说说吧。”秦摇微站在书案一侧,装模作样地研墨。“你所求的事儿,我做不了主,但太子殿下兴许可以。”
说不准,阿予还会高兴呢。
魏况这么快就要纳侧室,那便是落天下人口舌,对东宫而言,有利无弊。
贺锦梅似乎有些紧张,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只偷拿目光窥望帘后的二人。
但隔着一道珠帘,太子的身影却很是遥远。迎面而来的,只有威严与寒意。
贺锦梅微微合目,想起先前听到的话,咬牙下定了决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安华郡主听闻太子殿下欲遴选妃妾,有意为殿下解忧。”贺锦梅的嗓音微微发颤:“承蒙郡主引荐之恩,锦梅方能来到殿下跟前。不知锦梅……可有服侍殿下之幸?”
话如惊雷,让殿内瞬时变得死寂一片。
秦摇微死死捏住手里的墨锭,神情扭曲,目光如刀一般飞落帘外。
这丫头在说什么?
她不敢回看身侧的宋取予是何神色,只是狠狠发问:“贺小姐,你分明说你想嫁的是锦宁侯。怎么到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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