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闻铃》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直到这时,才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一名妇人立刻上前,将方才那名稚童拉住,含着泪厉声责斥:“小小年纪,你懂什么!郎君平日里对我们家多有照拂,连你爹爹前年生病,都是郎君给的药,不许胡说八道!”
但先才这稚童之言,众人已听得清清楚楚。
金不换微微眨了下眼,抬眸朝立在街边的那些普通人看去,不少人都移开了目光,避免与他对视。
于是,他心里想:纵然童言无忌,可或许,至少是说出了一部分人藏在心里却不敢宣之于口的话吧?
细雨飘洒,沾湿他眉眼,一切都显得模糊起来。
蔡先生等人走上前来,脸上又是义愤,又是不忍,哑声开口:“郎君……”
金不换只道:“我带余善回去,街中诸事,烦劳蔡先生替我暂时料理……”
说完,再无别话。
连脸颊上溅落的泥点都没擦一下,他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托起余善的尸首,在街道两旁无数人的注视下,朝着街尾方向而去。
不知何时,雨又大了。
雨水模糊了泥水和血水,染污了他原本干净的衣袍,身影却是渐渐远了。
周满只感觉到了一种压抑,非但不曾因为金不换的离去消散,反而越加浓重,沉沉压在心头。
那位别先生,再次一声长叹。
周满终于问:“先生便不担心,他未必能承受得了吗?”
别先生,这位杜草堂的掌门人、金不换的师尊,只是慢慢道:“受不了,也得受。”
周满眉头顿时紧皱。
别先生回眸望向她,那双满载着岁月风霜的眼底,闪烁着一点平和的慧光,竟是微微笑了一笑:“何况,他总算交到了两位不错的朋友,不是吗?”
周满于是怔住。
别先生说完,却是又调转了目光,朝着不远处另一道身影看去。
王恕就立在街中,并未施展什么术法避雨,一身苍青的旧道衣笼在雨中犹如雾山般朦胧,此刻也正出神地望着金不换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
云来街金灯阁楼头,宋兰真、陆仰尘、王命人,全程将泥盘街那边发生的事收入眼底。
街中众人对金不换的态度,实在令陆仰尘有些没想到:“我听闻,金不换一介乞儿,从小在泥盘街长大,自入杜草堂后对泥盘街多有照拂,人心咸服,才将此地变作了他的老巢。可如今看来……”
宋兰真却未有半点惊讶只道:“今日大水之祸明面上乃因陈家与金不换之间的恩怨而起。他们无故遭难心中怎能没有半分怨怼?只是陈家修士已死陈规又出手救人陈家背后的我等距离他们更是遥远;可金不换离他们够近。亲则生狎近则不逊换到哪里都一样。所以我世家才必得永在云端之上而不能让人以为触手可及。”
这也是春雨丹不能让其余宗门染指的因由所在。
王命却有些疑虑:“那信使方才离去必是将此事报与望帝知晓了。”
宋兰真道:“他们已杀了陈家祭献的十六名修士还能如何惩戒呢?何况……”
说到这里时她声音忽地停了一停似乎对即将出口的那个名字也有几分忌惮。
但末了还是慢慢道:“张仪已至凉州以日莲宗宗主如今的修为只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么他到蜀中便是早晚得事。我若是望帝哪怕隐忍不发、待得秋后再算账也不会选择在此时大动干戈。”
王命于是回忆起不久前不夜侯陆尝与那张仪在神都城外的交手至今都还觉得心中一抹寒意不散于是静默下来。
陆仰尘想到的却更多。
事实上寄雪草丢失本是陆氏的过错伤及的是家利益
可宋兰真没有。
非但没有还当机立断不惜牺牲为宋氏立下过赫赫功劳的陈家、打破望帝立下的不动干戈禁令也要惩戒金不换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陆仰尘自问与宋兰真乃是同龄之人一样长在世家甚至修为还略略要高出一线。可若易地而处会有这份格局、这份魄力吗?他不会有。
自叔叔陆尝败给张仪境界大跌后陆氏便人心浮动各旁系支族为争事权常有争端。纵然他曾陆尝带在身边培养亲自教习剑道以前一向被默认为陆氏下一任家主如今却也不免举步维艰更是不可能如宋兰真一般生杀予夺、说一不二。
陆仰尘忽然复杂极了:“兰真小姐这般的魄力又思虑缜密实在是远胜我等了。”
宋兰真似乎感觉到他心中所想这时回过头来注视他却是忆及了一些旧事慢慢笑道:“陆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或许只需再过上一段时间你便会想无论魄力也好、缜密也好实都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如此为之罢了。”
陆仰尘终于想起:当年鉴天君宋化极因伤不治、
兵解道消时,宋兰真与宋元夜不过九岁稚龄,那时他们所面临的处境,岂非比自己现在面临的陆氏,要凶险艰难十倍,甚至百倍?这一对兄妹,或者说,宋兰真,是怎样走过来的?
王命对那一段过往似乎也有了解,此刻只转过目光,似乎想要辨识宋兰真脸上那难得流露的情绪。
但仅仅是片刻,那少许的黯淡便消失不见。
宋兰真立在楼头,又是那一朵空谷幽兰似的宋兰真,遗世而存,平静淡然。
*
雨下了很久,始终没有变大,却也始终没有停歇,直到傍晚,也仍连绵不绝地从天际洒落下来,将人的心情也染作一片阴翳。
杜草堂的修士们帮了忙,救出不少人;蔡先生也带着金不换手下的人修缮屋舍,搭建茅棚,以供幸存的人们暂时栖身;病梅馆内外,到处可见身上带伤或者奄奄一息的百姓……
哀哀的叫声混着断续的哭声,飘荡在街上每个角落。
只有街道尽头那座破败的义庄里,安静极了,连雨声与风声到得近处,都变得小了,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连金不换那一座二层小楼,都在大水中损毁严重,这一座义庄却偏偏因为位置偏僻,恰好避开了洪水最激烈的方向,竟有大半留存,基本保持了原样。
周满与王恕问过蔡先生,来到这里,站在义庄台阶下向里望去时,只见里面火光摇晃,点着一盏惨淡的长明灯,半个脑袋的神佛面目模糊,金不换就盘坐在那神佛仅剩下一只眼的视线下方,面前是余善已经被白布盖上的尸首。
周满于是又感觉到那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比一路走来时所见更甚。
她停顿片刻,才走上前去:“有你师父别先生命杜草堂诸弟子相帮,蔡先生开了米仓和药库,赈济之事已经布置到位……
金不换背对他们,只道一声:“好。
王恕与他相熟,轻易便听出这一个字里的木然,脑海里便又开始闪回白日的场景,犹豫着道:“白日里那小童,只是一时受人蒙蔽,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金不换竟慢慢笑了,然而举目看向那盏昏暗的长明灯,眼底却是一片苍冷:“胡言乱语?可他哪里说错了呢……
周满一怔。
金不换慢慢垂下头来,喉咙里仿佛压着千斤:“自我记事起,便是一介乞儿,跟着个疯疯癫癫的老叫花子,吃着百家的施舍才长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他们一生辛苦,从来不曾求过什么大富大贵,只是想守着
自己那一扇小门小户
那些熟悉的面容深深烙印在记忆里正如泥盘街上那总也扫不干净的污泥流淌在他血液里一般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永远无法抹去。
明明只是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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