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闻铃》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周满与金不换,一个能进便绝不后退,看似谨慎,却总在以最谨慎的心,做最偏激的事;一个面上散漫不经,实则心细如发,比谁都要心软,总希望人人都好。
他们一个怕他与人周旋受人欺负,在他犹豫不决时,常常推他向前;一个又恐他失了本心不能如意,在他临到深渊前,总要拉他往后。
王恕想,要有怎样的幸运,才能同时遇到这两个人?
然后得以在这种毫无恶意的平衡中,保全那个脆弱的、真正的自己。
在这一刻,他其实也想问,你呢,你第一次杀人,又为什么?
可犹豫片刻,到底没问。
金不换说完,已经看向他那只受伤的手:“至于你手上这伤么……
他一笑,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懒散模样,只道:“可算到我这画师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看我一会儿给你修补两笔,保管画得和以往一模一样。
王恕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
这时色教那边也商议结束,众人走了回来。
虽然都不知三两句话功夫,那漆嵩怎么就丧了命,可罗青的死,这狗官怎么也有一份,众人完全没有半点惋惜的意思,经过其尸堆时,只不过啐上一口,根本懒得多问因由。
朱元道:“他们要回总坛。
金不换敏锐地分辨出他用词有异,不由问:“那你呢?
朱元道:“我跟你们走。
金不换与王恕顿时一怔:“跟我们走?
靠坐在不远处半塌破墙上假寐的周满,也一下睁开了眼睛,审视着朱元,忽问:“为什么?
朱元看向她,少年本来青涩的面容,在经历了罗青之死后,已变得有几分坚毅,竟道:“在刑司时,王大人和金郎君,或许是真心想救我们出来;可你愿意救我们,只是想知道色教源起何处、始于何人吧?
周满眉梢微微一抬,便有几分沉默——
没想到,这小孩儿竟如此敏锐。
确实,她对营救色教这帮人兴趣不大。毕竟天底下每日都有人要死,真要救哪里救得过来?之所以施以援手,为的还是探查色教源起的秘密。
望帝身死道消前,郑重将画圣当年所留的那一方朱砂与书信托付给她,其中必有巨大的隐秘。二十年前,白帝城诛邪之战,事涉位列“四禅之一的白帝,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中曾言,皓首死涂方寸断,丹心托与丹青知……
画圣谢叠山的留这一封绝笔信时,又到底是有怎样的“丹心,托付给了哪一
幅“丹青”想要让人知晓?
自入白帝城后周满几番思索对这一切毫无头绪直到得知了色教的存在。
她回视朱元极淡地笑了一下完全没有否认自己意图的意思坦然道:“你师兄生前答应只要救了你们出去便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朱元骤听她重提罗青先前压下的悲怆之意又随着一股温热直涌向眼眶迫得他先低头吸了一下鼻子忍泪才道:“昼国之中原只墨白二教色教并非原本就有而是我师父十余年前创立。”
周满先前已知道他与罗青有位师尊便问:“你师父是?”
朱元道:“我师父道号‘赤松子’曾是昼国八位神使之一。”
周满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回头一看王恕与金不换脸上果然也是一般的惊诧显然都没太料到。
色教创教的教首原本竟是昼国的神使?
而且她想得还要再深一层:“赤松子赤?”
周满眉头深拧忽问:“你师父人在何处?”
朱元脸上的神情却一下黯淡下来凄然道:“他已经死了。”
周满于是一怔。
但朱元没再看她只是转过身遥遥朝外望去伸手朝着极北天远处一指:“师父从那儿来也葬身在那儿。”
众人随他所指极目眺去只见越过外面荒废倒塌的屋舍在北面远天模糊的背景上一座堂堂大山宛若一尊巨碑自缭绕的云烟中升起。
越往山顶墨色越浓;远处层峦则以淡墨点染。
通天的台阶如扶青云直上。
一座庞大的宫殿便修筑在那台阶的尽头犹如九重云霄上的仙宫俯瞰着下方芸芸众生凛然不可侵犯。
此时此刻山脚下台阶前已经排起了蜿蜒的长龙一眼望去队列中人无不佩戴墨笔手捧画卷分明个个都是画师;山顶的仙宫中一卷卷新画则被侍者们用漆盘捧了穿行在重重回廊殿宇之中一路向西而去。
仙宫最西面是一座挂了“洞真”二字匾额的大殿。殿内无灯无盏显得格外空旷
十余名捧着新画的侍从进来见得殿中无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反而越发谨慎躬身行礼时把头埋得更低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道:“启禀教主此次恩科第一试共进二十四幅新画已尽数在此请教主点阅。”
于是像有清风吹来落
在莲台上的那卷书忽然翻动起来一行行墨字便如被风卷起一般从书页中飞了出来横竖撇捺一笔一划都在空中自然地拆开又顺着某种玄奥的轨迹重构成一名青年的面容。
他从莲台上步下时那些墨字的笔划尚在他身后游动为他画完舒缓垂下的衣摆显得清闲而散漫。
先前那一卷书则被他自然地握在掌中。
侍从们只需稍稍抬眸就能清楚看见书封外面那威势极重的“名典”二字但没有人敢——
因为这一位正是仙宫中掌管名司的洞真教主!
他眉眼平淡信手向漆盘中那些新画翻去口中却问:“还未查到那邪画师踪迹?”
那侍从小心翼翼回道:“今晨方遣人去箕伯殿中问过那邪画师杀了第十六名神品画师后便销声匿迹至今没再出现过。”
洞真教主一声笑:“这么多日了连个人都抓不住……”
声音里颇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嘲讽之意。
侍从们素知几位神使关系微妙顿时不敢再接半句。
洞真教主便继续翻漆盘中那些新画翻了几幅都兴致缺缺
画幅上方是平湖烟波浩渺远处苍山隐隐近处汀兰垂柳。湖中则扁舟一叶一老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坐于船头悬竿垂钓。
然而视线垂落画幅往下——
那老者垂入湖中的钓钩上所悬的赫然是一只骷髅头骨!而船底湖中则密密麻麻叠着不知多少具无头的骷髅正竭力挥舞手臂、踩踏着同为枯骨的同伴奋力朝那悬着头骨的钓钩游去。
仅寥寥数笔凛然邪气已扑面而来!
“旁的都平庸无奇这幅倒有几分意思……”洞真教主盯得片刻手指轻轻一点“传此人进来。”
侍从立刻退下不一会儿便领了人进来。
洞真教主抬眸看去只见是名青年头略略低着看不清神情如何但那一袭爬满焰形图纹的衣袍倒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青年躬身行礼:“见过洞真教主。”
洞真教主道:“画得不错你叫——”
青年意态甚恭:“在下金不换。”
说完后才抬起头来却竟是一张邪俊的面容眼角眉梢的神态哪怕再恭敬也带着几分掩不住的骄矜。
哪里是金不换?
凡有见过的人在此怕都能一眼认出这分明是
王氏大公子王诰!
可惜洞真教主虽在八大神使之列,对此却一无所知,听见这名姓并未觉出任何异常,只将这名姓念了一遍,笑问道:“笔力上佳,浓淡得宜,画得更是奇诡怪谲,这般的剑走偏锋,怎么看也不像是无名之辈,怎的往日仙宫广罗画师,竟不曾得闻阁下名姓?”
王诰道:“承蒙教主青眼,在下久在市井,虽也想过为仙宫效命,可笔司考品规程极多,在下性情淡泊,极厌繁琐,便不曾前去。听闻此次仙宫特设恩科,不管原本品级如何,都可一试,这才前来。”
洞真教主心道一声:好傲的口气!
他审视着此人,似乎在思考其去留。
可没料,此人说完,犹豫片刻,又道:“不过此来仙宫,却并非只为效命于仙宫……”
洞真教主奇道:“那是所为何事?”
王诰面上的神情便微妙了几分,忌惮着什么似的,左右朝殿中侍立的几名侍从看了看,声音放低了:“是为近日于国中作乱的那‘邪画师’……”
那邪画师?
洞真教主视线一凝,仅考虑了片刻,便挥手示意那几名侍从退下,然后问道:“你知道此獠踪迹?”
几名侍从一退,王诰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谨慎,小心地上前来,放低了声音:“在下昨日曾在……”
他声音实在放得太低,洞真教主听得模糊,下意识向前倾身:“你——”
然而下一刻便圆睁了双目,声音戛然而止!
赵霓裳在听说了洞真教主召见一名叫做“金不换”的画师后,正朝着这边殿中赶来。
殿外的侍从意欲阻拦:“霓裳神使,教主正在召见画师,不能……”
赵霓裳笑道:“既是为仙宫选画师,自是八位神使都能见得。”
说话间,她已直接推开拦路的侍者,进得门来。
可万万没料,抬眼看得殿中景象,一时竟忍不住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原本空旷的大殿,忽然涂满了喷溅的墨血。残破的肢体线条,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挂在莲台上,根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卷翻开的《名典》刚好落在血泊中。
此时正有一只沾血的手朝它伸去,是那位连鬓发和袍角都没乱半分的洞真教主弯下腰去将其捡起,然后调转视线,平平看向殿门口。
形貌衣着,似与往日无异。
然而不知是因这满殿的墨血,还是因为他杀完人后视若寻常的神情,其眼角眉梢,落在赵霓裳眼中,实在多了一种
令人心惊的邪意!
她看着满殿狼藉,久久没反应过来。
后面为了拦她跟进来的几名侍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洞真教主”站在高处,在看见赵霓裳的那一刻,眸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慢慢笑起来,有些歉然模样:“本以为是慧眼相中了英才,却没料原是眼拙,引狼入室,招来了色教的刺客。动手时不慎,未免重了几分,霓裳真君见笑了。”
赵霓裳顿觉一股寒意侵上全身!
“洞真教主”却似乎丝毫不觉,只问道:“不过近日并非议事之日,不知霓裳真君此来,所为何事?”
赵霓裳笼在袖中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强行攥紧了,才迫使自己勉强镇定地回答:“虽非议事之日,但弥罗仙姝说,既是特开恩科为仙宫重选画师,还是由八位神使一道阅画、共同考选为上,请洞真教主前往商议。”
*
“特开恩科?”
“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呢?前阵子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邪画师,到处杀人,原本供职仙宫的神品画师死了十好几个,搞得神使们都没画师可用,昨儿笔司刚贴出的告示,凡是画师,不论原本是什么品级,都可前往仙宫,参加画考,若被神使们慧眼相中,立刻能一步登天,成为神品画师,在仙宫效命!”
“我说最近怎么凡是像样点的画师都往仙宫那边跑呢。”
“唉,我看没事少出门为好,近来又是邪画师杀人,又是刑司那边色教作乱,听说连掌司漆大人都被劫走了,生死未卜呢……”
……
街旁一条小巷的巷口,周满看着前方几名低语着走过的商贩,面上渐渐露出一种狐疑的神情:“恩科?”
在她身后跟着的,是金不换、王恕、朱元三人。
自先前朱元道出色教源起仙宫后,周满自要前往仙宫一探究竟,色教众人遂与他们分别,只留下朱元与他们一道。
为方便行动,不被刑司追兵认出,金不换用笔蘸了漆嵩的墨血,为四人改头换面。
他与朱元的样貌,自是重新画了一遍。
王恕的面容,他也略作了修饰,连其掌上为雨珠侵蚀的伤痕也一并填补,看上去与原先几乎一模一样,不仔细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唯独要为周满重画时,她看着他蘸的墨,竟皱了一下眉。
金不换只向她望了片刻,也不问为什么,便把先前蘸的漆嵩的墨血去了,转而从自己身上剥下几条墨线,几滴墨血,才重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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