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不是现实。
隔着半开的窗户,五条悟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歪着身体靠在软枕上看电影。
浓烈的夏日余晖涌入房间波澜成一片灿烂清澈的橘子海,将她的皮肤淋上层蜂蜜般的甜光,连指尖都莹莹发亮。凌乱支楞在头顶的头发被映照到近乎半透明,很像他之前吃过的糖丝。
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份很好吃的甜品,很想要去舔舐着咬一口。
他感觉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另一个和他共感的少年体意识立刻被吓了一跳
发现有人站在窗外,芙洛拉仰头坐起来:"五条前辈?是有事过来吗?"
"路过。"少年生涩地回答,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
她转向还在播放的屏幕:"老师我可以喜欢你吗。"
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凝固下来,只剩满屋婆娑树影在风的吹动下化作无数形影不定的游鱼安静无声地穿行在他们之间。
下一秒,芙洛拉好像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紧张到直接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比划解释:"那个……我说的是这个电影名字叫'老师我可以喜欢你吗',是在回答您的问题。不是说……就是说……电影很喜欢老师不是……是那个女主角,总之就是喜欢老师……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喜欢……"
边说还边偷偷抬眼看他翡翠色的眼睛干净到藏不住一点情绪被窗外的艳橘色暮光绘刻成一种过于明亮的惊慌失措。
明明眼前的少年并不是十年后的教师但在说出这种让人误会,却又恰好揭露出她真实心事的话以后,芙洛拉看起来完全是方寸大乱。
甚至想都没想就指向沙发的另外一半胡言乱语道:"我说的是真的,老师……不是前辈您要来一起看吗?"
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然而五条悟没有给她改口的机会直接坐在了她刚刚指着的地方偏头看了看她还站着:"不是要一起看电影吗?"
画面消散在芙洛拉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五条悟逐渐从这段不属于自己的视野里脱离出来。
距离芙洛拉已经消失快半个月通感症出现的频率早就不再受到梦境的束缚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纠缠他。
通过对周围环境的观察以及偶尔两次短暂影响了主意识来询问得知的零星线索他推测芙洛拉应该是被困在了一场幻觉里。
那个始作俑者把她当做养料喂给了吞生半界所以具象化了她内心的部分情绪和记忆。
当然也有五条悟自己的。
烙印在他手腕内侧的诅咒痕迹就是他们连接的证明他的部分记忆
也被融入进了吞生半界里。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因为没有人知道,特级咒术师被吞生半界吃掉会发生什么事,她又到底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多久。
但更奇怪的是,吞生半界竟然能够通过芙洛拉的情绪与记忆来强制影响他,实在很不正常。
"那个咒物虽然是特级,但是本身并不具备这么庞大的咒力量。"夜蛾正道说,"是你本身也自愿接纳了这个诅咒对吗,悟?否则吞生半界不会这么容易就感染到你的,再怎么样都应该需要一段时间才对。"
被叫到名字的教师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姿态格外随意。要不是因为这里是校长办公室,夜蛾正道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将两条腿都交叠着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去。
"是这样。被校长发现了诶。"五条悟倒也承认得很干脆,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尴尬或者惊讶。
这种不带多少情绪的轻快语气听起来很没有人情味,全然是那种霜花般的冰凉脆利质地。是典型的还有心事或者棘手麻烦没有解决时,才会有的语气。
"杰说是因为和芙洛拉有关?"夜蛾正道微微皱起眉,"你在为了她拿自己去冒险。"
后面那句话单纯是陈述态度,不带任何评价。
所以五条悟也并没有回避:"她是我的学生,我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有我帮她处理好,保护她,所以我会不计代价把她找回来。"
哪怕那个代价包括他自己。
夜蛾正道静静看了他许久没有说话。
寻找芙洛拉下落的行动需要避开高层的注意,五条悟在任务缠身的情况下,完全是没有任何休息地在做这件事。
哪怕有乙骨忧太和夏油杰时不时帮他分担任务量和一起寻找,他也还是抽不出哪怕一点能喘口气的时间。
"说起来,伏黑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五条老师上着课都会睡着诶。哪怕只是等着我们做个随堂检测,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都会。"虎杖悠仁朝好友问,眼神里充满担忧,"老师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要不……"
伏黑惠打断他的话:"能让那个人累成这样的,显然是我们根本帮不上忙的麻烦。"
然后两个人就同时沉默下来。
一个是因为知道好友说得对,从而产生一种"自己还远远没有成长到像乙骨忧太和芙洛拉那样,能帮老师忙"的不甘心与挫败,以及对五条悟的担忧。
一个则是在冷静回忆和分析,猜测会让五条悟累成这样的到底会是什么事。
不是没见过他有连轴转的时候,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印象里的五条悟,从来都是一个会把不同事情各自分得很开,就算上一秒又凶又
冷地和高层吵到快干架,下一秒也能对着学生笑得好像超开心的个性。
平时更是稍微受点委屈,就会立刻超大声当场宣泄出来。
但要是真遇到让他在意或者击中心坎的事时,所有情绪反而会跟冻住一样分毫不露,连带着整个人都会变得格外冷淡,光是看一眼都会被震慑到的压迫力。
比如现在。
哪怕他还是会偶尔翘着嘴角笑下,或者和学生开开玩笑之类的,但伏黑惠就是能感觉到,他的真正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一切看似轻快的笑意和言语都是流于表面的。就像是阳光洒落在冰层上的虚幻暖色,一晃而过,半点没有落到实质处,最后又回归为过于鲜明刺人的冷冽。
而且这种情况从芙洛拉消失以后,就一直没有改变过。
所以伏黑惠也有怀疑过,他这段时间所有的反常会不会都和芙洛拉有关,但又本能有些质疑这个想法。
因为这听起来有点太奇怪了。
不是说五条悟不会为了自己学生,尤其是非常喜欢的学生难过。而是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监护人的这种情绪,和以前发生的任何一次"同伴牺牲"都不一样。
尤其是在上星期,他去五条悟办公室交作业时,正好碰到对方因为实在太累而短暂打盹休息。
原本他应该放下作业直接离开的,但他紧接着就被五条悟手里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一枚红色的四叶草耳坠。
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伏黑惠错愕地站在原地停住几秒。
还没来得及等他有所反应,五条悟已经察觉到有人接近所以很快醒过来,手指收拢着握住那抹红摩挲了两下,然后习惯性将手连同那枚耳坠一起抄进制服口袋里。
男人瞥见桌上的笔记本,了然地伸手翻开略略看了下:"啊,惠来交作业的。"
"是。"
"怎么了?"五条悟发现他还没走,只是那么欲言又止地站在教师桌旁看着他,"是发生什么事了?惠会这样一副有话要问,但又不开口的样子还真是很少见呢。"
因为伏黑惠实在不好说那是什么。
毕竟有些放在一般人身上看着很合理的情况,放在五条悟身上就总是很显得很违和,也难以想象那会是真的。
归根到底大概是因为,这个人实在过于生而不凡。哪怕已经很主动地让自己融入周围其他人,也能明显感觉到那种无法逾越的界线感。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呢?
伏黑惠不是那种会多问的人,也知道五条悟不主动说的事,那就是不打算告诉他们,可心里还是会有种略带烦躁的在意感。
"没事。"最终还是没问
出口,他只有点生涩地说,"您注意休息。"
闻言,五条悟好像很惊讶,抬头看着他静静一秒后突然笑起来,继而歪着身子坐在转椅上,单手支着脸侧望着他说:"惠是在关心老师吗,这更少见了嘛!听到真的超开心哦。"
但从伏黑惠的判断来看,他此时的真实情绪应该还是沉着的。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系住,一直延伸到根本看不见的漆黑水底。坚冰封冻的表面倒映出来的,只是他过于擅长应付不同人用的各种面具而已。
他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
不是指本就已经被各种任务塞满的时间,而是整个人。
这个结论让伏黑惠觉得很诡异。大概是最近他和虎杖他们的任务也挺多,所以忙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才会这么觉得。
于是他随口搪塞过去:"毕竟作为老师,自己都时不时就在课堂上睡着也太奇怪了。"
如果是情绪正常的时候,听到这种话应该会说"那也没办法嘛,怎么想都不能怪我的,明明是那些超烦人的烂橘子和咒灵的错。昨天就有遇到巴拉巴拉……"。
但五条悟这次却只是笑笑,语气听不出是懒散还是单纯的累,或者两者都有,所以才会格外平淡:"说得也是哦。作业已经收到了,惠去准备上其他课吧。"
所以说,情况应该是很严重。
伏黑惠踌躇片刻,罕见坚持追问道:"是因为芙洛拉前辈的事吗?"
五条悟抬头看着他,放平的嘴角读不出任何情绪,冷白漂亮的脸孔上表情匮乏。
"自从她消失以后,您就一直这样。"他客观陈述道。
"毕竟是很心爱的学生不见了,肯定会难过的。在这件事上,老师也只算是个普通人吧。"五条悟这话听起来是回答了伏黑惠的问题,但又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都没说出来。
少年听完他的最后那句话,微微睁大眼睛,欲言又止几秒后,最终还是因为即将上课而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仍旧没有好转多少。
凌晨三点十分,五条悟刚从一连串的任务和寻找行动中脱身,好不容易躺在教师公寓房间的沙发上,才短暂睡着了不到一个小时。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被卷入那些逼真得完全感同身受的通感场景里,而是莫名梦到了芙洛拉刚入学时的一些事。
那时候因为五条悟正在北海道出差的缘故,去机场接芙洛拉到高专的人是夏油杰。
因为她入学有点晚,一年级都已经开课有一段时间,比起其他同学也落下了不少内容,所以入学得尽快。甚至连咒力总量测试都是当天完成,然后直接就出结果。
拿到芙洛拉的学生证后,
夜蛾正道亲自给五条悟打了电话,简明扼要道:"是和忧太一样的特级,而且情况也很特殊。悟最好马上回来看看这个孩子。"
一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再打电话给夏油杰询问情况时,好友给出的描述则是:"从华国来的转校生,年纪挺小,才十五岁,是很有礼貌的孩子,也很乖巧。上午我已经和夜蛾校长见过面了,确定她日语沟通是没问题的,就是基本不会主动说话,应该是还很不习惯。所以悟记得到时候注意下,别一下子语速太快。"
"啊,听上去是那种性格很内向,容易时不时想很多的类型诶。"
"毕竟刚来一个陌生地方,会害怕也很正常吧。"
夏油杰说:"不过她的术式的确很特别,也不能与人接触,甚至她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大概率需要悟你多费点心了。"
同样的话,在夜蛾正道将芙洛拉的学生证交到五条悟手上时,也这么认真叮嘱过。
而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简直就像魔咒一样,完全印证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平心而论,芙洛拉并不是五条悟教过最麻烦的学生,但绝对是让他花费精力和心思最多的那个。
按照五条悟挑选学生的标准,天赋潜能是第一位。毕竟咒术师的实力基本是由此决定的,甚至少说也占了八成。
因此自身咒力总量实在不够看,又没什么体术天赋,面对咒灵连自身都难保的人,大部分都会听从五条悟的建议去做辅助监督,至少能保住性命。或者干脆全部放弃,直接回到普通人社会。
其次便是自身性格问题。
过度的心思敏感细腻和内向,共情泛滥不懂收敛和排解,以及心理承受力太差,心性不够坚定的人,都不适合做咒术师,否则会很容易走极端。
而不太凑巧的是,芙洛拉在一开始给五条悟的印象,其实比较偏向后者。但又因为她的确是天赋特别强的学生,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所以他会在平时特意多花好几倍的时间,去教导照顾这个特殊的学生。
尤其是在后来,因为那次说了"选一个人给你死刑"的话,把她吓到刻意躲着五条悟,能不交流和接触就绝对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行为异样到连夜蛾正道都发现了端倪,还特意问过五条悟到底怎么回事。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感觉这么头疼。
毕竟之前他教过的女学生实在很少。而这种需要他主动去揣摩少女心思来调整教学方向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时间感觉有点无从下手。
不过尽管如此,作为师长和引导者,他自然也需要先作出行动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行。
于是五条悟第一个想
到的人就是乙骨忧太,因为他和芙洛拉的关系最好,问他是最快也最方便的。
不过在聊天过程中,五条悟很敏锐注意到一点:"等下,芙洛拉每次看电影之前,居然都要先看详细剧透才愿意看吗?那这样看电影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这样会让她更有安全感。"
乙骨忧太回答:"她不喜欢在花了钱,时间和情绪以后,结果却得到一个让她讨厌的坏结局,那会让她很难受很生气,也很久都走不出来。要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看。"
"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是。所以芙洛拉也不喜欢抽奖和盲盒吧。这种跟无法提前确定结果和靠运气有关的东西,她都很不喜欢。"
五条悟听完后,停下转笔的动作,转而十指对贴着安静思考片刻,最终分析道:"所以对她而言,她目前其实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感觉到绝对安全的心理托底。这样她就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全部潜力,去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事。"
"应该……是吧。"乙骨忧太有点不确定。他还太稚嫩,想不到自己老师这么深入的地步。
"那我差不多知道了,这次辛苦忧太哦。"
"没有的事,能帮到老师您最好了。"
然后从那天起,他破例对芙洛拉单独采用一种,看似过度保护的教导方式。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有他亲自在身后为她解决一切,所以她只管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让夜蛾正道和夏油杰都挺惊讶的。
因为五条悟向来是一个在面对原则性问题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半分的人。他说不会对学生有任何过度保护行为,妨碍他们的成长,那就绝对会做到。
即使伏黑惠是他亲手养大九年的孩子,也从来没在他这里得到任何偏袒或特殊照顾。
唯一一次破例就是在芙洛拉身上。
面对他们的疑问,五条悟的解释很简单:"毕竟芙洛拉可不是那种怎么都点播不通,也实在飞不起来的半吊子,只是心里太害怕了而已。"
"那么作为老师,我很乐意当这个能让她感觉到安全的保护人。等到有一天她在我这里学会了所有东西,可以独立飞出去的时候,她也终于会有这样的勇气,那样才是真正成长起来。"
为了说到做到,成为她心底里能够毫无保留依赖与信任,愿意将所有安全感寄托在他身上的保护者。五条悟也破天荒头一回开始对一个学生,从学业训练操心到她的衣食住行。
主要原因也是芙洛拉那种随便应付吃饭,还习惯了委屈自己喜好来迁就别人的行为实在太糟糕。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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