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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笔墨焚灰烬 离落鸳鸯遇盘龙

小说:

枕舟记

作者:

王倚山

分类:

穿越架空

《枕舟记》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想不到啊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精妙之笔法!”昏暗得房间一隅,一位白发老者正望着墙上一幅画,啧啧称道。

烛火熹微,发老者一阵低沉地冷笑,吹得烛影晃动,映出了正埋在暗处的另半边脸颊上。那脸颊慢慢抽动,挤压着沟壑般干瘪的皱纹。

暗处那人接道:“这人......还留不留?”

“人啊,最逃不过得,便是一个情字!”白发老者缓缓伸手去摸画上的一对鸳鸯,正待刚要触碰之际却迟疑了一下,又将手缩了回去。

“大哥的意思是......”

“好好一双拿笔的手,为何偏偏要去拿剑......”白发老者摆了摆头,咂来几声,叹道:“若是这剑拿得稳当,那便留下这只手;若是这剑拿不稳当......想必这笔也捏不住了罢!”

“大哥,那姓程的已然被掳走了,接下来如何行事?”

“姓程的是死是活自然没什么要紧的,你且将凌掌门窃来的那封信与他说过的那幅藏在暮云峰里的画一并拿回来罢,老夫倒要瞧瞧这秦掌门究竟玩的什么把戏。”

“那......秦文白此人......”

“一心焉能二用?“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罢了,倘若实在留他不住,不留便是。”

白发老者拿起烛台,引向画得一角,那微弱烛苗霎时化作熊熊烈火,上窜蔓延,整个屋子忽而火光四射,闪烁通明。正埋在暗处那人缓缓映出真容,此人竟是沈伯,只见他两眼微阖,神色诡谲,正阴狠地凝注着墙上那正被烈焰凶猛撕咬的画,忿烧殆尽,顷刻成灰。

“二七先生?哼!有趣的很......”

暮云峰所驻之盘龙山,南北蜿蜒,绵延百里,宛如屏障一般,正将那太越府与太延府隔开。山下横贯穿一条由西向东的河流,奔流不息,汇入红海。依山傍水之处,正坐着一方以盘龙为名的小镇,小镇不大,人迹却不熙攘。此处三府通衢,南北连接临阳、太延二府,东西贯通太延、太越二府,实为通商贸易毕竟之路,以至过路各色行人络绎不绝。此盘龙镇楼宇林立,八街九陌,繁华热闹,与那拾金镇相较,却也不遑多让。

那川流不息的行人中,正有一男一女头戴箬笠,推着一副载有两口偌大木箱的平车。

二人将平车推入一处巷口,径直往里纵深便至一处宅院。宅院大门紧闭,甚是破旧,四周杂草丛生,想来许是无人居住,荒废已久。

男子上前,在那门上轻敲五下,三短两长,似是在打着暗号一般。稍待片刻,大门便缓缓打开,随后从门缝中探出一个脑袋。男子将箬笠抬了抬,便见两三人从门内跑来,将那平车迅速推进了院子。

那方才推车的男子进了院子,自掸了掸衣衫,再将箬笠摘下,露来一副俊美模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童冲。再看身旁正摘箬笠的女子,却是龙月晴。

童冲瞄了一圈院子,便回身将那两口大木箱打开,正蜷在木箱之中的便是凌念初与凌簌二人。二人见木箱被打开,先警了警神,而后一跃而出,边喘着粗气,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童大爷,少主人的信!”身旁窜来一男子,掏出一封信递与童冲。

童冲拆开信草草过目,却缓缓皱起了眉头,嗤了一声便又将信塞进内襟。

“哪个少主人?”凌念初明知故问,实则是想看看信上说了什么。

“还有哪个?”童冲不屑回她,径自朝北屋走去。

凌念初一边瞧着这处院子,一边紧紧跟着童冲,刚一进屋便忍不住又道:“我怎知是哪个?”

“我也不知道!”童冲一屁股歪在床上,粗声粗气地撂了一句。想那龙月晴自打出了神机门便屡屡失神,喜怒无常,这车便是童冲一个人推了整路,着实累得不轻;加之近几日来,胸口时而闷痛发作,头昏气短,浑身频有焦灼之感。童冲此刻只求安安静静地睡上个一天一夜,以缓疲惫。

“喂,可你明明知道!”凌念初嚷嚷起来。

童冲听了,竟翻过身去,拽起被子将头一蒙,对那凌念初的叨扰充耳不闻。此番凌念初看在眼里,更是气恼不已,上去就将被子扯开。

“若是不让我睡,我便去别处睡!”说罢,童冲便翻身下床,将那封信仍在床上,径直朝门口走去,“你自己看罢!”

凌念初只朝童冲哼了一声,便去拆那床上的信,却望见这信上左边印着一只手印,右边点了三个圆点,竟连一个字也没有。凌念初不明所以,刚想再问,却寻不见童冲的踪影,自是心急火燎地追出了院子。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凌簌见二人一前一后疾身出门,以为出什么事情,便赶忙跟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凌念初追上童冲,急问道。

“我怎么知道?”童冲大步朝前走着。

“这是陆霄给你的信,你怎能不知?”童冲的步子跨得更疾了,凌念初只得小跑起来才能跟上。

“我为何一定要知道?”童冲加快脚步,懒得与凌念初纠缠。

“你站住!”凌念初一把拉住童冲的胳膊,气哼哼地说道:“你若不说清楚,我便一直缠着你!”凌念初实则并不想知道信中究竟说了什么,只是自打陆霄被劫走后,音信全无,着实心切难忍,此时只想听童冲说来陆霄无事便可安心。

此刻的童冲脑袋嗡嗡作响,胸口阵阵作痛,已然不想再多说一字,却无奈这凌念初死缠烂打。童冲烦躁难耐时忽而瞥见见不远处一楼阁前正站着几个衣着放荡得俏丽女子,再看那些女子浓妆艳抹,矫揉造作,心中便来一阵窃喜,自大步向那群女子走去。

那群女子见童冲这般英俊相貌,自是争先恐后上前谄媚。待凌念初跟来时,已然将童冲围了水泄不通。童冲见凌念初没了办法,便得意地左拥右抱,满脸喜笑颜开,竟连言语也变得轻薄起来,臊得凌念初不敢上前。

“我今日便在这儿睡了,若是有本事进来,我便告诉你!”童冲一边得意,一边搂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向门里走去。

凌念初刚欲跟上,却被一个满脸浓妆艳抹的老鸨拦住。老鸨一手掐着腰,一手拈着团扇,频频朝凌念初的脸前挥来,阴阳怪气地嚷嚷道:“哟!我这翠红楼可不招待女客!”

“让开!”凌念初只一摆手,便将那老鸨手中的团扇拍落,径自朝大门走去。

老鸨见凌念初蛮横,顿觉失了颜面,便忿声喊喝。登时窜来几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正将凌念初挡在了门外。

“给你三分颜色,还想在老娘头上开染坊!”老鸨话音未落,抬手便朝凌念初挥去,几个大汉见了,各自端起棍棒一拥而上。

凌念初虽不是什么高手,但对付几个臭鱼烂虾倒是绰绰有余,只三两下,便将几个大汉撂翻在地。嗤了一声,闪身夺门而入。

老鸨两眼一傻,不料这丫头片子还有两下子,见一众蠢物拿她不住,竟屈喊起来:“不得了啦......快来人呐......有人砸场子啦!”此一声,便是那勾栏妓馆的暗号,若听见有人如此喊叫,便知那闹事儿的不好惹,须得换个法子。登时,四面八方扑来了十多个衣衫单薄的浪□□子,硬是将凌念初团团围住,一时间巴掌、帕子、扇子齐上,对着这凌念初是又骂又打。此一招着实不好对付,便是换作绝顶高手,想必也难以招架。

凌念初愤怒至极,只一沉劲,竟使来一招“千手拂叶掌”,虽说这套掌法凌念初练得不甚纯熟,却是将此一众庸脂俗粉打得哀嚎不绝。

此时,一道自上而下的剑气倏地朝凌念初头顶劈来,正待那剑气逼近之时,忽而一记掌风将凌念初推了开,方才躲过了这道剑气。凌念初歪倒在地,两眼一傻,却见凌簌躇在门口,跨马盘掌。

“鬼手!”只见一青袍男子正从楼上轻身跃下,手中握着一把尺来长的短剑。

“你是何人?”凌念初侧身瞥去,见那男子三十出头,白面散发,丹眼倒眉,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

“取你命的人!”男子声音低沉却尖细,话音刚落,便直朝凌念初刺来;凌念初倒也沉稳,一记侧闪刚刚避开,自原地绕了个圈,转掌为拳,直朝男子的面门打去;岂料,男子将手中短剑一拧,忽而变作两柄,顺势横划一抹便退了此拳;凌念初刚刚闪过一剑,又见两剑一左一右堵住去路,无奈避无可避,只得收势后翻。

男子见凌念初倒是灵活,自哼声一笑,将那两剑半环紧接劲力连摆,登时两道剑气直逼凌念初的腰腹而去;凌簌见凌念初此两击更难躲开,便聚劲环身,一边冲身去挡,一边将内力猛散排出,欲抵消那两道剑气;却是此剑气太过生猛,凌簌此法虽破了气刃,却也难卸劲力,只闷吭一声便被击落在地,自是连栽了两个跟头方才停住。

“蟠阳脊?”男子皱了皱眉头,不想这半大孩童竟使得出蟠阳脊的护体神功,不由得暗自一惊。但见这孩童内力不足,倘若再长大些,只方才那一震,自己也未必挡得住。

男子将两剑横握身侧,趁凌簌不备便飞身袭来。此人剑气凌厉不凡,奔袭之时一股微寒真气震颤倾泻。

男子剑速飞快,剑气短寸,招招直冲凌簌要害而去,逼得凌簌只得左闪右避;凌簌也不甘被动,稍得喘息之机便朝男子拳掌连冲;可这凌簌习武时日尚短,尚未修习过什么拳脚招式,加之男子身法不俗,任凌簌如何出招都近身不得。无奈之下只得收掌回身,以守作攻。

却是来回十数招有余,凌簌始终浑劲护体,此时已有些许疲累之感,以至招式见缓。男子见状,便使出了一招不明觉厉的高超剑法。只见男子轻身一跃,便将两柄短剑环身盘转起来,霎时间四道剑气纵横交错地朝凌簌袭来。此一招全无死角,若是身中,必定皮开肉绽。凌簌已然力竭,只得紧阖双眼运起最后一股内力,可那剑气实在飘忽,行踪更是难以捉摸,心中不禁一丧,料定此番无论如何也当他不住。

正待凌簌迎剑之际,却闻来一记惨嚎,不知怎地,那直逼而来的剑气应声烟消云散。凌簌抬眼瞧去,却见眼前男子嘴角噗血,眼皮耷拉,正被身前一个身型高大,衣衫不整的光头男人擒着脖颈拎在了半空;再看这男子身后,正被一人用掌拍在后腰。凌簌探眼去辨,竟见那男子露来一侧虎纹花袍,正是童冲不假。

童冲望见这光头男人正将那男子抓在半空,不禁惊诧不已。暗想:“这男子此一招剑速飞快,剑气生猛,正面全无死角,这光头男人居然能安然无恙地挡下此招刃击,武功着实登峰造极。能硬接此招之人,放眼整个武林却也没有几个。”童冲骇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歪头去瞥那光头男人的脸,只见他五十上下,生得满脸络腮胡须,而那没生胡须的地方竟满布着朱红的唇印。

光头男人叹了口气,暗自嘟囔一嘴子,便赶忙将那昏死过去的青袍男子横放在地上,顺势在其前胸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而后缓缓抬掌立在胸前,低声念叨:“阿弥陀佛......”

童冲识得这套护心指法,见他又是个和尚,自是傻了一脸,心想:“莫非此人便是那......”

未待童冲想罢,这和尚忽而双手齐发,极迅地朝童冲胸口连击十数下有余。童冲只一口鲜血喷出,登时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此一番骇得凌簌与凌念初二人赶忙冲到童冲身前,将其挡住。二人惊恐未定,颤抖着抬起手来,却不知该是要阻拦还是还击。

“善哉,善哉!”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俯身,款声说道:“这位小兄弟适才急火攻心,贫僧暂且封了他几处穴道,才不至于走火入魔;若再晚上片刻,怕是要伤及经脉了。”

凌簌听罢,自是一愣,不禁想起不久前王逞说道的那番话来。

“此地不甚合宜,若二位施主有别处安顿,贫僧随去也可稍带为他诊治一番。”和尚几句话出口,整个翠红楼顿时鸦雀无声。

凌念初半信半疑,问道:“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仍双目半阖,面无颜色,却顿了顿,忽而斜眼皱眉地小声说道:“不过......还请施主须稍待贫僧一小会儿,且让贫僧先洗把脸,穿好衣裳!”此一番虽声音极小,却在这死寂一般的翠红楼里传得格外清辨,登时惹来阵阵哄堂大笑,竟是连那呆楞的凌念初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尚见此更觉尴尬难堪,自是低下头将脑袋蒙起,一路小跑地窜回了屋子。

这童冲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其间这和尚又是施针,又是点穴,嘴中一直念念叨叨,不是喊来一声“哎呀”,便是惊呼一声“坏了”,看得凌簌与凌念初二人心惊胆战,不禁替那童冲捏了几把汗来。

童冲微微挣开眼睛,见这光头男人正脸贴脸的盯着自己,自是吓得一个机灵闪缩至床边。

“你是......”童冲回想起之前在那翠红楼里的经过,自瞪着双眼问道:“花和尚?”

和尚听罢,顿时眉头一紧,摇头咂道:“没想到呀没想到......童施主竟也这般俗不可耐!”

“你怎知我姓童?”童冲问道。

“天下间能有这身内功的,除了姓童还能姓甚?”和尚瞥着童冲,长叹了一口气来。

“前辈便是那‘花和尚’吗?”凌簌听了,赶忙凑到和尚身侧,一脸大喜地挑头望去。

“贫僧法号正空!”和尚立起掌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凌簌不解,却抓着脑袋问道:“那为何别人唤你作‘花和尚’嘞?”

凌念初听罢,自是忍俊不禁。

“天晓得,倘若知道这污糟名头是谁人取的,贫僧定要找他理论理论!”和尚说着说着,竟生起气来。

“许是因正空和尚的法名里有个‘拈’字吧。”童冲撇了撇嘴,笑道。

“对对对......定是有人无意中泄露了贫僧的法名!”和尚本起脸,故作正声地说道。

凌簌听了,暗自咯咯直笑,转而问道:“前辈,童大哥这身子可算治好了?”

“若说治好却也没治好,若说没治好也算治好了!”只见正空和尚一通摇头晃脑,说了倒等于没说。

“这是为啥?”凌簌追问。

“唉......”正空和尚叹了口气,扭头瞧向童冲,喃喃道:“这便是你童家的劫数呀!”

“此番还要多谢大师替我诊治!”童冲急忙起身作谢,似乎不想让他道破其中原委。

凌簌见此,便更是好奇,自急问道:“前辈,什么劫数呀?”

正空和尚瞧着正愁眉不展的童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却是此时,门外冲进来一人,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龙......龙姑娘要杀那男的!”

童冲一听便觉不妙,自疾身而去冲进了柴房,正见龙月晴紧攥匕首,咬牙切齿道:“今日我杀你,以祭我神机门满门冤魂,你可有什么遗言?”

男子正被麻绳困的结实,却不以为然,斜眼瞥了瞥龙月晴,冷哼道:“杀人都杀得这般啰嗦。”

龙月晴登时忍无可忍,抬手便扎向男子。童冲见状急忙抬手拦住,接道:“你若将他扎死,便当真无人帮的了你了。”

“我为何要仇人来帮?”龙月晴怒气不泻,死盯着童冲叫他放手。

“他可不是你的仇人......”童冲话毕,便去眼瞥向那满脸不屑的男子,笑道:“若我所料没错,此人便是那‘袖里鸳鸯’苏昀。”

龙月晴稍事一顿,缓缓将那持刃手臂松了松,嘴上依然不依不饶:“是又怎样,灭我师门,便是天王老子也放他不得!”

“你既知他是‘袖里鸳鸯’,剩下得便自己考虑吧!”童冲一甩手,便背身走出了柴房。

“这‘袖里鸳鸯’又是谁?”此时凌念初也赶了来,自跟在童冲身后问道。

童冲一脸不耐烦得样子,本是不想回她,想来她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若是不应付两句,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来。童冲翻了翻白眼,鼻孔滋出一股气,道:“这‘袖里鸳鸯’本是勾月明最小的一个徒弟,勾月明被你爷爷杀死时他只有凌簌这般大小。”

凌念初听罢心中一阵瑟瑟,难怪此人一见面便下了狠手。却想来此人二话不说上来便下狠手,自也气得不轻,便嗤道:“哪又怎样?”

“怎样?”童冲瞪大眼睛,歪头瞅着凌念初的脑袋,哼笑着问道:“不知你这脑瓜里除了陆霄还装了些什么?”

凌念初心头一颤,赶忙偏过头去,气哼哼道:“你要说边说,莫要扯其他得!”

童冲见凌念初双靥泛红,自冷笑一声,索性娓娓道出:“现下这暮云峰掌门虽是秦文白,实则分作两派,一派阿谀奉承,追随那秦文白;一派便是始终惦念勾氏,自然也没将那秦文白当作掌门;怪就怪那勾承仇将暮云峰掌门信物给弄丢了......”

“怎会弄丢?”凌念初岔道。

“你若想说,那便你说!”

凌念初被童冲这话激得艴然不悦,只噎着气哼了一声。

“丢了便是丢了,银子能丢,钗子能丢,怎信物丢不得,还非得有个因由么?”童冲哼道。

“那然后呢?”

“没了信物,秦文白这掌门当的便是名也不正,言也不顺,可想而知,另一派的暮云峰子弟便以此为由,又如何认得了这秦掌门呢?”童冲朝柴房里瞅了瞅,只见苏昀正一脸色眯眯得盯着龙月晴,自又冷笑一阵,接着道:“这‘袖里鸳鸯’便是那反秦一派的头子,此人生性放荡,终日流连花街柳巷,从不理会门派中事,秦文白见这人成不了气候,便也置之不顾了。如此闲云野鹤,又岂会与那灭门惨案有什么牵扯?”

“如此说来,倒是和你臭味相投,难怪你要救他!”凌念初瞥了童冲一眼,阴阳怪气地念叨着。

“我救他?”童冲顿时将脸拧作一团,错愕道:“若不是我,你怕是早被那‘鸳鸯剑’削作烂泥了!”

“鸳鸯剑?也不过如此!”凌念初撅嘴犟了起来。这凌念初虽是嘴上不服,心里却当真被那“鸳鸯剑”骇得不轻,只是不肯领这童冲的情,自又小声嘀咕着:“况且,救我的是那和尚,又不是你!”

童冲听罢也顿了顿,抬眼去瞧那和尚,见他此时正与凌簌趴在柴房门后附耳偷听,时不时的还朝凌簌点头哈笑。暗想这和尚的武功比起传言来,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摇头哼道:“算你走了运,这个和尚,可不是谁都见得到的!”

“若要如此说来,那走运的便也是你!”凌念初莞尔说道,却回头瞥了瞥童冲。凌念初此番音容笑貌令童冲如沐春风,忽而激起胸中层层涟漪。

“唉!想什么呢?”凌念初见童冲走了神,便伸手去拽他胳膊。童冲忽地一阵酥麻,不由得趔趄两步,引得凌念初嗔出一阵银铃般得笑声来。

“什么?”童冲回了回神,问道。

“我问你,这和尚究竟什么来历?”凌念初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盯着童冲。

与凌念初对视这一眼,这童冲险些又失了神去,自赶忙扭回身子,磕巴起来:“和尚......嗯......这和尚叫正空。”

“我知道呀!”凌念初又是一阵咯笑。

“......这和尚本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身兼少林十数项绝技,其中又以那削铁如泥的‘竹叶手’最为厉害。”童冲正说着,便朝那和尚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可惜,此人虽已皈依佛门却难守戒律清规,屡屡犯戒不知悔改,方丈无奈之下只得废去他一身武功,再将他贬为沙弥,差去打理菜园。”

“啊?这正空和尚被废了武功还如此厉害?”凌念初惊道。

“能身兼少林寺十多项绝技之人,天赋自然极高。”童冲正用眼睛点了点那正空和尚,笑叹起来:“这正空和尚说来也怪,被废了武功竟不思己过,反而强辩歪理,他自知守不了戒律,若是再练少林武功定然还要被废,便花了三年时间,用那打理菜园的闲暇之余自创两套武功来修练,不想此两套武功只用了两年光景便得大成,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个唤做‘飞花瞬身’;一个唤做‘枯叶入定’。”

“什么?”凌念初听了,不禁大惊,这两套武功倒是听爹爹说起过,原以为是少林绝学,不想竟是由此人自创而来。

“这还不算怪,怪的是那时的正空和尚只有三十来岁。”

凌念初听罢童冲此话,顿时瞠目结舌,竟愣盯着那和尚跑了神去。凌念初飘了半晌,缓缓又回过神来,盯着童冲问道:“适才这正空和尚说你童家的劫数......”

“什么劫数?”童冲又变回往日那般诡谲模样,哼道:“诳言妄语,这和尚倒当真一戒不守!”

凌念初将信将疑,却见正空和尚与凌簌向二人走来,一路上嘻嘻哈哈,熟络得很。

“这两,能成!”正空和尚回头瞥进柴房一眼,一脸嬉笑。此番话若是从那常人嘴中说来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从这和尚嘴里说出,却觉甚是奇怪。

“正空前辈......”凌簌忽而似有难言之隐。

“怎地?”正空和尚方才在柴房门口与这凌簌嘻闹一番,便觉甚是投缘,便凑到凌簌脸前,笑嘻嘻地问道。

凌簌歪着嘴,左摇右晃,哼哧道:“适才听你说童大哥那内伤,我的内功却也是童大哥教的,可有什么要紧的么?”

正空和尚听罢,忽而仰面大笑起来,“你这小娃,倒也真敢跟这姓童的学!”

童冲在一旁斜了正空和尚一眼,不屑置辩。

“你且用力打贫僧一掌看看!”正空和尚半蹲马步,往肚子上拍了拍。

“打你?”凌簌傻眉愣眼地惊道。

“怎地,怕贫僧受不住?”正空和尚继续拍了拍肚子,道:“只管用力打,有多大力气便使多大力气,倘若你收着劲,那贫僧便没法子了!”

“前辈......那得罪了!”只见凌簌提掌奋力拍去,一阵狂风呼啸,却见那正空和尚只张口笑着,不做丝毫防备。

倏尔“轰”的一声,凌簌一掌正中正空和尚腹间。此一番惊得童冲赶忙跑了过来,不想这凌簌还真敢使了全劲儿去打。心想这凌簌虽说内力不盛,若是全力一击,断树碎石也不在话下。此一掌倘若打在自己身上,即便有罡气护体,也定然有所损伤。再瞧那正空和尚,竟巍然不动,嘴中仍哈哈大笑,看来却是连气也没运,未作丝毫抵抗。

凌念初忙不迭地跑来,盯着正空和尚的肚子,惊道:“前辈,你可还撑得住?”

却见正空和尚起身,掸了掸僧袍,大笑道:“若是此掌打得伤贫僧,那这位小施主的内伤可就治不好咯!”

“这是为何?”凌念初问道。

“你可知自己练得究竟是何功夫?”正空和尚歪着头问着凌簌。

“蟠阳脊的内家功夫!”凌簌不假思索地回道。

“当真?”正空和尚又将脑袋歪向童冲。

只见童冲硬声咳了几下,四下乱瞅,似有意避开自己的眼睛。想来这童冲的内功自然是由那童仁我亲传,若要论起渊源,却并非出自蟠阳脊。

“小施主这蟠阳脊的内功着实霸道,但却似有几分其他路数的吐纳心法相辅相成,想必也是哪位高手传授与你的罢?”正空和尚见凌簌正要应声,自又拦道:“虽说这吐纳心法已然卸去几分戾气,却奈不住这内力越练越盛,劲道越来越强,被卸去之戾气终得一朝反扑,待到那时,便为时已晚咯!”

凌簌正想那王逞曾也说道过这前半句,却没说过这戾气反扑的后半句,便道:“那便是此时并不算晚!”

“聪慧,聪慧非凡!”

“敢问前辈,这戾气又当如何化解呢?”凌簌切问道。

正空和尚抓了抓腮上的胡子,见童冲正似看非看地瞥着自己,便拧脸讪笑道:“须知这内修之道,唯有佛道;化戾之法,唯有佛法。”正空和尚自顾摇头晃脑,忽而正声说道:“小施主你且听好,须诵每日读《金刚经》、《华严经》、《圆觉经》、《法华经》、《楞伽经》、《僧伽吒经》......”

这正空和尚一口气念了十几部甚是拗口的佛法典籍,却待念罢,凌簌竟是一个也未得记住。此刻正痴傻着脸瞅着那正空和尚,急问道:“前辈,可我要去哪儿寻来如此之多的佛经嘞?”

“唉!这位小施主问得好啊!”正空和尚两手一拍,眯了眯眼睛,自从衣兜里掏出十数本册子,挨个地铺在了地上,而后两腿一盘,两掌一合,便道:“阿弥陀佛......看小施主慧根不凡,与我佛有缘,贫僧这儿正巧有一些!”

此一番引得那童冲与凌念初也变了痴傻,愣愣得盯着这满地的经书,而后又齐齐瞅向正空和尚的脸。

凌簌正要伸手去拿,便被正空和尚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自是痛得呲牙咧嘴。

“经书怎能轻传空取?”正空和尚正襟危坐,两眼微阖,肃颜正色地说道。

凌簌却没听过如此曲里拐弯儿的话,自是挠头不解,便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便是索要人事呗?”正看在一旁的凌念初遂即嘻笑起来。

“人事?”凌簌歪着头思掇起来,似懂非懂道:“可是要用银钱来买?”

“唉!买不得,换得!”正空和尚撇了撇嘴,又道:“须知因果之法,此经可化你等缠身戾气,倘若白给,岂非要你等无福消受?”

凌簌自然懂得这般道理,可无奈囊中羞涩,便是浑身摸遍,也只凑了十来个铜子儿。正空和尚偷偷张开一条眼缝去瞄,见来这点碎钱,便赶忙将眼皮阖紧,默不作声。

童冲见了,不禁暗自嗤笑,难料这和尚竟如此痴财。可转念一想,那和尚后半句也说得没错。若当真能化解戾气,定然不能白拿。想罢,便从内襟掏出一锭银子,丢与那凌簌。

还未待凌簌拿稳,却见那正空和尚一个快步上前,双手一合,竟将那银锭夹在了掌中,明推按就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小施主须将此经早、午、晚各念诵一个时辰,方得将这戾气缓缓化去!”

“那要念到何时?”凌簌接道。

正空和尚忽而转向童冲,咧嘴皮笑道:“活到何时,便要念到何时。”

“却只要念诵这经文便可?”凌念初一脸鄙夷地问道。

正空和尚掂了掂手中的银锭,足见沉重,暗自窃喜起来。却听凌念初这般问道,自赶忙将银锭揣进衣兜,笑道:“见几位与贫僧有缘,又诚心向佛,不妨贫僧再传授一套通气缓脉之法,只需每日辰时练习一次,待有呃逆矢气排出便可。若按此法修练,短时可助经脉畅通,长时可使功力倍增,除此之外,还可延年益寿,百病无侵!”

话音未落,便见这正空和尚盘掌蹲马,一边念着穴位,一边将内力收放其中,依次循回。只见和尚周身气流时聚时散,时急时缓,引来树叶沙沙作响。此套内功虽不霸道,却行云流水,张弛相宜,堪为上乘。

忽而“噗”得一声,不料这正空和尚竟排出一道奇臭矢气,骇得凌念初与凌簌二人赶忙紧捂口鼻,速速跑开,只剩童冲愣在原地僵若木鸡。童冲此刻正惊诧于自己徒练了这么多年得内功,见惯了千奇百怪的修练法门,竟从未见过如此浅显却不失万钧之势地走穴之法。自不禁感慨唏嘘,方才悟到了一句打小便倒背如流的金玉良言:

无法为法方为大法,

无用自用方为大用,

定一心化千变万化,

正一身成不限之成。

“哈哈......”柴房内急出一记爽朗笑声,那笑声渐微,却透出了一丝讥讽之气。引得凌念初甚是好奇,自悄摸而去。

“若是暮云峰要灭你神机门,何须偷偷摸摸,行此苟且行径!”

“哼!暮云峰一盘散沙,各行其是,你又岂知不是他人所为?”龙月晴忿声道。

“你若执意如此,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死在姑娘手里也算不得亏!”只见苏昀言语轻佻,一副满不在乎的松散模样。

龙月晴见苏昀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臊得一脸难堪,自背身过去,嗔声道:“若非你所为,我......我又为何要杀你?”

“那你为何绑我,绑了我又不杀我,这孤男寡女共处柴房,难不成你是想......”

“混账!”龙月晴突然抬起手中匕首,指着苏昀厉声喝道:“你若再出言轻薄,休怪我割了你的舌头!”

“割下他的舌头,你这仇便是更难报了!”只见童冲正跨进柴房,单一挥手,竟隔空将那紧缚着苏昀的麻绳震断。

苏昀并不知适才自己是被童冲击昏,现下只觉此人内力刚猛,收放自如,不由得心中暗暗称赞,自沉声道:“想必阁下便是那蟠阳脊的‘玉面伏虎’罢?”

“那当如何?”龙月晴抢道,自是杀他下不去手,不杀难消恨怨,此一番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抬起的匕首竟怎么也放不下来。

“我等若无他带路,又怎入得了那暮云峰的门呢?”童冲说道。

“闯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龙月晴牙关紧咬,狠起劲来。

“啧啧......女侠当真厉害,这偌大暮云峰,只依你这三两句便当灰飞烟灭咯!”苏昀扯下绳子,忽而握住那龙月晴的手,将刃尖抵住自己的喉咙,却感龙月晴正用力往后扯着。“怎地?不是说要见一个杀一个么?”

“泼皮无赖!”龙月晴赶忙将手抽回,却见苏昀正把攥着将自己的手扯在面前,眼神飘忽地嗅了嗅。瞧着他一脸意犹未尽之态,自是气得不轻,又不敢拿他怎样,只得直呼“流氓”。

这苏昀若是比起童冲来,食色淫逸之好更甚。如今看来,只这番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胆识”便已然令童冲望尘莫及。

童冲咳了咳,说道:“倘若我等要与那秦文白算算旧账,不知阁下会否阻拦?”

“请便!”苏昀不以为然,仍色眯眯地盯着龙月晴。

“我等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愿否行个方便?”童冲沉声问道,又进一尺。

苏昀听罢,转而瞥了眼童冲,“那便要听听你这不情之请了。”

童冲在柴房里踱了半圈,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垛上,笑到:“此番我等要扮成你暮云峰的弟子,还得烦劳苏师兄带我等入门!”

苏昀瞥了瞥童冲,思掇片刻,便道:“我又为何要帮你?况且......你这还有一个擎苍派的人,总不至于逼我为虎作伥吧!”

“擎苍派与你暮云峰世仇宿愿不共戴天,可神机门一案不日便会传至大江南北,届时四面八方江湖人士势必来你暮云峰讨要说法......孰轻孰重,苏师兄且要拎得清楚才是......倘若不幸让我等寻得一些秦掌门与此事牵连的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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