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过后,众人再次启程。
不过晌午时分,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到了冀州城外。
这些日子,秦箴大半时日都待在马车中处理冀州城的政务,可真到了这个地方,卿娆心中依旧忍不住一震。
冀州城拥有两条大楚境内最渊源的河流,土地肥沃,其富庶程度在各州城中也算前列。
可面前这个哪里还是传闻中的冀州城?
官道两旁,昔日整齐的屋舍如今东倒西歪,许多只剩下个断壁残垣,泥浆和里头破碎的家具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浑浊的泥地几乎覆盖了整个道路,一脸麻木的百姓颓然收拾着先前的烂摊子。
不少人家门口设下祭台,其上是被水泡的发胀的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甚至来不及下葬。
侥幸逃生的百姓脸上也并无多少生气,一个个蜷缩在地势稍高的土坡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这其中,最多的还是老弱妇孺,稍微有些力气的青壮年都出城讨生活去了。
卿娆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水腥味,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头。
死了这么多人,最叫人担心的,还不是灾民们的安置问题,而是潜藏着可能出现的瘟疫。
她脸色煞白,隐在袖下的指尖捏的泛白。
她久居京城,从未想过人间竟有如此惨状。
建京的繁华和循州的喧嚣,在此刻都充满了遥远且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卿娆发怔时,一只大掌忽然拽住她的手腕一拉,将她护在怀中。
紧接着,一个瘦骨嶙峋、浑身泥污的小男孩猛地从斜刺里冲出,口中攥着一小块发黑干硬的馍馍。
他瞧着也似多日不曾吃过东西,脚下虚浮,踉跄摔倒在泥水里,却不管不顾,拼命将手里的馍馍往嘴里塞。
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哭喊着追上来,拳头像雨点般砸在他身上:“还我!你这个狗东西!那是我阿娘省下来的!你还我馍馍!”
前头的孩子被打得蜷缩起来,却死死护住嘴,拼命吞咽,噎得直翻白眼,很快那块小小的窝头就全进了肚子。
后头的孩子见状,绝望地哭嚎得更凶,扑上去撕打。
卿娆的心被这一幕狠狠揪紧,想要拿出些干粮分给他们,却也知晓眼下不是时候。
她抿紧唇,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缩在角落、眼神麻木的灾民,深吸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泞中。
她走到一群蜷缩在破墙根下的灾民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老人家,你们家中可还有人?房子都没了吗?几天没吃东西了?官府可曾来施过粥?”
她记得,秦箴吩咐过官府施粥。
那些灾民抬起浑浊的眼睛,木然地扫了她一眼,看到她虽沾了泥点却依旧华贵的衣裙和身后气度不凡的秦箴,立刻又畏惧地低下头,瑟缩着往后躲,无人应答。
卿娆唇瓣抿地更紧,心头无端生出些气怒。
秦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
他缓步上前,玄色靴子踩在泥水中,却依旧从容不迫:“阿娆,想知道什么,何不亲眼去看看。”
卿娆抬起眸子,对秦箴不冷不热道:“他们是你的子民,看见百姓如此,你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秦箴闻言,并未动怒,反而低笑一声。
他上前一步,无视脚下的泥泞,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颊边溅到的一滴泥水。
“冷静?”他重复道:“若朕也如阿娆一般,只会站在这里心痛发怒,或是掏出几块干粮施舍,那他们...”
他目光扫过周围麻木的灾民:“明日、后日,乃至饿死、病死于街头时,又该去怨谁?”
“无用的悲悯,是这世上最廉价的情绪。它填不饱肚子,也治不了洪水。”
卿娆被他话中的冷酷刺得一颤,下意识想反驳,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冀州太守向垚的位置,朕登基以来,未曾动过。”
卿娆心猛地一沉。
向垚...她记得此人,是父亲卿绝颇为倚重的老臣,为人看似耿直,若真是他治下出了如此纰漏...
秦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循循善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阿娆若觉不公,此刻便可随朕直入太守府,亮明身份,将一干人等即刻下狱问罪。”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蛊惑:“然后呢?换上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新太守?问题便解决了么?”
他刻意模糊了关键,即便向垚是卿绝旧臣,但吏部考核、地方监察眼下皆由他秦箴掌控,失职至此,他岂能全无责任?
卿娆睫羽轻颤,心头混乱。
见她不语,秦箴知道火候已到,话锋一转,声音沉稳而有力:“与其在此猜测问责,不如亲眼去看看,那堤坝是因何而决?官府的粥棚究竟设在了何处?为何这些饥肠辘辘的百姓,宁愿在此忍饥挨饿,也不去领那一碗救命的薄粥?”
卿娆并未让秦箴等许久,几乎几息的功夫,便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能陪我去漳河看看吗?”
秦箴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暗光,他顺势握住卿娆的手,将人半护在怀中:“自然知道。”
漳河离此处并不算远,秦箴揽着卿娆,沿着泥地徒步而行。
麒一等人远远跟着,既护卫周全,又不打眼。
越靠近漳河决口处,四周景物的形势便愈发惨淡。
决口处一片狼藉,坍塌的土石和断裂的木材堆积在一起,浑浊的河水仍不断从缺口涌出,淹没着下游的土地。
秦箴并未急于开口,而是带着卿娆在一处相对稳固的河岸站定。
他目光如炬,扫过决口处的断面。
“阿娆,看那里。”他忽然指向决口处一段尚未完全坍塌的堤坝基座。
卿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基座裸露出的部分,木材已然发黑腐朽,甚至能看到虫蛀的孔洞,用来填充和固定的石材也显得大小不均,垒砌得十分草率。
秦箴弯腰,随手从脚边捡起一块散落的、原本应是用来加固堤坝的石料,指尖稍一用力,那石料竟应声碎裂,露出内部松散的结构。
“这种石头,遇水浸泡,不过几日便会酥软。”他将碎渣递到卿娆眼前,语气平淡:“还有那些木头,怕是比朕的年纪都大。”
“而就在三月前,冀州太守才上了折子,问朕要了五十万两的银两用于修葺河堤,你说,这些银子,他都花在哪儿了?”
卿娆目光落在那千疮百孔的石头上,脸色愈发难看。
她蹲下身,不顾泥污,用手摸了摸早被冲烂的堤坝,冰凉的触感和之间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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