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扔下王家的送亲队伍,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皆不知该如何是好,新郎当众跑了,难不成要把自家小姐接回去?
商晏早料到谢陵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一开始便不让人通传,至少先把王家姑娘接回府拜堂,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纸终究包不住火,眼下连他也无计可施了。
商晏无可奈何走到花轿旁,恭声道:“请王姑娘先行下轿入府,王爷有要紧事,晚一点才会归来。”
王若楚已从周遭百姓的议论声中得知了谢陵的离去,如鲠在喉,短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谢家哥哥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甚至心里还装着别人。
王若楚知道,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处处照顾自己的陵哥哥,因为那场祸事,永远从这世间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往常那个看着脆弱娇怯的她,却在此时振作起来,吩咐轿夫回王宅。
喜娘一脸为难:“小姐这……哎呀,再等等吧,别叫人看笑话,王爷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回去。”王若楚又重申了一遍,语气比刚才重些。
倘若未来夫君心里最要紧的不是自己,就算嫁过去只会吃尽苦头,这是昨夜临睡前,娘亲教给她的道理,出门时,爹爹也曾说过,倘若觉得委屈,可随时回家。
现在她只想回家。
是她错了,什么日子三个人过也行,不过是她在欺骗自己,她承认自己就是小气自私,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也做不了宽宏大度的临王妃。
望着花轿启程回去,商晏虽然心急,神色却还算镇定,倒是一瘸一拐地陆回从门里出来,一脸担忧问道:“军师你说,这门婚事是不是黄了?”
商晏摇头,他也说不准,“如今走一步看一步。”
*
沈迟驾驭的马车,毫无阻碍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而下,前半夜他一直在赶路,见追兵久久没跟来,料想暂时安全了,便找了个隐蔽的林子停下喂马。
闻梨透过窗,看着沈迟低头喂马的背影,喜悦的心绪逐渐变得平缓,她始终没忘记与沈迟的交易,既然他帮自己逃离的玉京,她也该履行承诺告诉他邑王的死因。
可闻梨摸不准沈迟的脾性,随便编一个只怕骗不了他,若说出真相,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又抓回去?跟进大牢相比,还不如嫁给谢陵,同样是失去自由,至少后一个不用挨饿受刑。
“公主要下来透透气吗?还要赶一夜的山路,明早才会有歇脚的地方。”沈迟喂完了马,走过来又补充道:“公主放心,这里不会有追兵。”
闻梨掀帘下车,稍微舒缓下筋骨,不动声色打量周遭的环境,此地是密林深处,草木葱郁,藤蔓缠绕,只有官道能够通行,而且山的那边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十分瘆人。
闻梨只好歇了想要背着沈迟偷偷逃跑的心思。
“今天街上的刺客是沈公子引来的?”
沈迟摇首:“不是,我只派人拦了路,在另一处设了埋伏,那些刺客想必是公主与临王上次遇见过的,误打误撞帮了臣的忙。”
他一向动手,首要考虑的是百姓的安全,那些火球砸伤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以及送亲队伍里的人。
闻梨朝沈迟郑重一拜:“多谢沈公子出手相救,我无以为报,倘若他日再相遇,必报公子大恩。”
沈迟却道:“公主言重了,何况臣本就有私心。”
闻梨知道,沈迟所说的私心便是指邑王的死,她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沈迟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心头一紧,不自觉握紧手心藏着的石块。
“邑王其实是被公主所杀,是吗?”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闻梨沉默了,一时忘记要狡辩,回过神来却已为时已晚,现在才辩驳,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如何糊弄得住沈迟。
但她好奇的是,既然沈迟已经猜到她是凶手,为何还肯帮她逃离玉京?难道是他碍于谢陵的面,没办法对她进行审问?
闻梨的心中更紧张了,良久才道:“沈公子为何会怀疑是我?”
沈迟不缓不慢道:“因为那根簪子,臣说过要当证物保留,但那天夜里,簪子却被临王的人偷走了,公主有所不知,臣只给公主一人看过那根金簪,旁人如何能得知在臣那里?”
闻梨试图稳住心神:“我思念亡母心切,沈公子既然不肯还给我,我找临王帮我拿回,也无可厚非吧?”
沈迟却是一笑,意味深长道:“公主那天真的看清楚了吗?臣手中拿着的金簪果真是虞妃的遗物?”
闻梨瞪大眼,那日忽而被沈迟拦住,她心里本就慌乱,只见簪子形状相似,根本没细看是不是真的,更可怕的是,她现在仔细回想那根簪子的样式,却发现脑海空空,金簪的细节一概想不起来。
“公主倘若真的思母心切,又怎会认错亡母的遗物?”沈迟说罢,从怀里掏出真正的金簪,“公主这回可认清楚了?”
闻梨瞧见金簪的刹那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还是觉得这簪子陌生,是又好像不是。
有关母妃的遗物就只剩下这簪子,她一向放在梳妆盒的最底层,很少会拿起来看,若不是那天沈皇后派人搜她的寝屋,拿了此簪来刺她的手,她几乎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东西。
她怨恨母妃将她仍在宫里自生自灭,连带着恨这根金簪,固执地认为看不见就能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
见闻梨久久不语,沈迟说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那年夏天,臣随家人进宫赏荷,却看见一个比臣小几岁的孩童跌进莲花池中,那孩童才四五岁大,为了给虞妃采莲花,差点淹死,被臣救了上来。”
“当时臣牵着那孩童的手,发现烫得厉害,她的小脸煞白,却还是强颜欢笑把舍命采来的莲花献给虞妃,这孩童的双亲非常高兴,更加恩爱和睦,可他们没注意到自己女儿发烧了,公主您说,这个孩童长大后,真的会视亡母的遗物为珍宝吗?”
脸颊冰凉,闻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流泪,“沈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沈迟上前一步,递还了金簪,“马儿想必是休息够了,请公主上马车,后半夜还有一程路要走,臣得即刻赶回去,否则引得临王怀疑,公主就走不远了。”
闻梨接过金簪,神情茫然无措:“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杀害邑王的凶手吗?为何还要帮我?”
沈迟笑道:“臣一早就说过,帮助公主是臣的私心使然,邑王害死多条无辜的性命,死不足惜,臣虽搜集了邑王的许多罪证,却碍于他的权势,没法将他绳之以法。之所以一直追查他的死因,一是想知道真相,二则看看凶手是否为正义之士,倘若是,臣会尽量帮其避开追捕。”
另一个原因沈迟没有明说,簪子的事情是姑母沈皇后告诉他的,姑母希望他能利用此事要挟闻梨,可他不愿这么做。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姑母授意,闻梨公主怎会到邑王的船上去?姑母此举,与穷凶极恶的邑王有何分别?
闻梨紧绷着的身躯此刻软下来,砰的一声闷响,连带着手里的石块也落了地。
沈迟见状,一本正经道:“公主的报恩方式……臣不太认同。”
而后,沈迟便教闻梨如何驾驭马车,“这马儿温顺聪明,公主不需费多大劲就能掌握。”
紧接着,他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京兆府通发的路引文书、身籍、州县地图等物,还有匕首、蒙汗药、金疮药,以及一些盘缠,最底下还有两张人皮面具,他演示了一遍佩戴的方法,戴上后果然改变了面部特征,很难辨别其原先的容貌,但此物不能遇水,他再三叮嘱闻梨。
闻梨目瞪口呆,一边觉得沈迟见多识广,考虑周全,一边将他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沈迟:“那我们就此别过,山遥路远,希望公主得偿所愿,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闻梨眼圈微微有些热,心里很是感激,朝沈迟道别:“沈公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再见,盼君珍重。”
二人道别后,沈迟不再耽搁,从密林里牵出早就备下的马儿,朝来时的路策马而去。
闻梨坐上马车,第一次尝试赶车,果真如沈迟所言,马的脾性极温顺,还很有灵性,闻梨只是轻轻牵住缰绳,马儿便自己往官道上行去。
夜风抚过她的脸,凉飕飕的很清爽,远处的山峦重叠,逐渐被她抛在身后,车轮呼呼滚过草地,给这寂静的山林添了几分热闹的声息。
起初还有月光照亮前行的路,后半夜,月儿藏进云端,闻梨不由得放缓速度,在车前挂起两盏灯,摸着黑慢慢前行。
天空开始下雨了,雨滴密密匝匝砸下来,带着点尘泥的味道,闻梨从马车里翻出了避雨的蓑衣,再次感慨沈迟的细心,她手里握着缰绳,雨滴顺着她的手指,往胳膊里流淌,濡湿了大半袖子,却不觉得泥泞和难受。
终于逃出来了,她兴奋地想道,终于摆脱了那群令她讨厌的人,往后走哪条路由她自己决定。
*
谢陵没等府兵集结,先行赶往南面的城门,从守城的侍卫那里打探得知,半个时辰前却确有一辆宫中的马车从此门经过。
谢陵握紧缰绳,用鞭子抽打马背,疾驰奔向城外,未多时便遇到了仍在追击刺客的萧大郎。
萧大郎一见谢陵,不顾自己的伤,跪地请罪,将迎亲时发生的事,一字不漏说给了谢陵听。
“刺客逃进那片林子便没再出来,属下打听过,有人称前两日,曾看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进过林子,待了很久才出来,属下料定刺客在里面布好陷阱,因而不敢擅自冒险闯入。”
谢陵脸色愈发阴沉,让萧大郎在此等援兵,随即带着余下没受伤的府兵,沿地面刚留下的车辙印追去。
车辙印一直延伸至树林深处,谢陵一行人先后遭遇箭雨、暗器、毒雾的袭击,这样的小技俩对于长年征战沙场的谢陵,以及他身后骁勇善战的府兵来说不足为惧。
天色渐暗,谢陵带人追到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地面中央停放着闻梨平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四周无人,亦无声息,明知是刺客设下的陷阱,谢陵还是打算过去看一眼,确保闻梨还活着。
谢陵掀开车帘探查的刹那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偷袭,待他看清楚车里的情形,蒙着喜帕的新娘倒在软榻上,彷佛晕了过去。
他心中一紧,毫不迟疑过来扶住新娘,刚触碰到新娘的胳膊便发现了不对劲,这嫁衣底下分明是男子结实的臂膀。
谢陵此时撤手已经来不及了,结结实实挨了‘新娘’一刀,幸而‘新娘’蒙着喜帕,没有找准谢陵的要害之处,只是割伤了他的肩臂。
谢陵反应极快,手中剑已出鞘,将这戏弄自己的刺客一剑穿心,大红鸳鸯藤喜帕悄然滑落,底下是一张渐渐失去血色的男人的脸。
与此同时,马车外传来了打斗声,谢陵气恼地掀帘而出,四面已经围上来一群刺客,他粗略扫了一眼,大约有五六十人,想来刺客已经倾巢出动了。
谢陵面含怒气,冷眼望向刺客首领,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瘆人的戾气:“她在哪里?”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剑,却站着不动,颇有种山雨欲来前的压迫肆虐感。
刺客首领大喝一声,朝谢陵挥刀砍来:“谢狗拿命来!”
刺客们一拥而上,皆想取谢陵首级,两伙人打得昏天暗地,惊散了林中栖息的鸟儿,百步之外连豺狼猛兽都不敢靠近。
刺客们先前已在城里打了一架,体力渐渐跟不上,明明人数是对方的两倍,却迟迟没能杀尽对方,一直拖到谢陵的援兵赶到,才想着要撤退,可谢陵根本不愿意放他们走。
很快,刺客们被剿杀得只剩下四五个人。
谢陵发了狠,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掠身过去将刺客首领踩在脚下,用剑抵在刺客首领的喉间,沉着脸质问:“她被你们藏在了哪里?”
少年刺客见状,急切喊了一声“陈叔”,想过来救人,却听到陈叔红着眼怒吼一声:“快走!带少主走啊!”
少年刺客身边的同伴,也都纷纷湿了眼眶,只好点了少年刺客的昏穴,架起他往南边逃去,其中有两个刺客为了掩护少年撤退,也都倒在了府兵的刀下。
谢陵吩咐赶来的萧二郎继续追击敌人,自己却虚脱地跪倒在地,猛吐了口血,原来剑上有毒,一旁的刺客首领见了,狰狞大笑:“谢狗,你也有今天!”
风浅赶忙过来将人扶住,谢陵却要风浅扶自己到马车边,再一次登上马车。
谢陵逐渐回过味来,倘若闻梨真的在刺客手里,刺客何必派人假扮新娘,直接用闻梨要挟他岂不是更便宜?
只有一种可能,刺客劫走马车时,闻梨已不在车中,但萧大郎明明亲眼看到闻梨上了马车,那她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此刻已是半夜,月亮不知何时藏进云端,谢陵借着火折子仔细观察车壁,推开刺客尸首时,果然瞧见了马车底板的那个暗洞,以闻梨的身形,从那个地方逃出去绰绰有余。
夜里开始下起雨来,雨点劈里啪啦砸向车顶,远山的天边电闪雷鸣,这场雨来得又急又汹,冲涮着地面的血迹,很快流淌成溪流,冲垮堆积的尸山。
谢陵缓缓走在雨中,一身大红喜袍被刀划得残缺破败,翘起来的残边还在风里打着旋儿,他的手里握着剑,雨水顺着剑尖汇聚流下,又被风吹散成水花,落进泥里消失不见。
谢陵脸上不再是愤怒暴戾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惆怅迷茫的情绪,心底空落落的,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孤僻过活的那段日子,更加奇怪的是,杀戮和鲜血已经不能让他得到快感和满足。
他在心里渴望着有什么东西赶快出现,能转移这种令他越陷越深的危险心境,可放眼望去,低空的闪电,磅礴的雨幕,黑压压的山林,每一处都令他神思紧绷,压抑多年的自厌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这么些年,叔父要他时刻谨记谢家的仇怨,可昔日仇人已死,他虽心中有恨,这样的恨却是麻木的、偏执的、厌倦的,难道自己挥下的每一刀,杀掉的每个人,能让仇敌复活,让他再杀一次吗?
年少时的他想不明白,也很痛苦迷惘,不知该怎样排解心头积压的仇怨,只是机械地按照叔父的意思去做,久而久之,他将自我情绪压至最低限度,唯有两点,活下来,听叔父的话。
叔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叔父要自己屠尽一城老小,他也应该毫不犹豫去做。
闻梨的出现,轻而易举挑动他那根仇恨的心弦,一开始他是想杀了她,可陆回说得没错,那时的她才多大,恐怕连事都记不清,何况望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不知怎的,他突然有点下不去手。
那天夜里,他开始尝到了一点除了杀人之外的甜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愉悦,更多的是,反抗叔父命令后带来的解脱感。
尽管最后,他还是迫于叔父和时局的压力,娶了王家姑娘为妻,但至少他争取到了闻梨,不知不觉中,他的注意力总是会过多放在她身上,担心她被人欺负,不喜她跟别的男人说话。
她明明说过,愿意一生一世伺候他,他为她屡次违抗叔父的命令,挨了多少次鞭刑,可她却三番五次想逃走,这次还真让她逃走了,好没良心的女人。
谢陵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玩弄了感情,他下定狠心,无论闻梨逃到哪里,他绝不放过她。
*
天色朦朦亮时,闻梨赶着马车驶出了泥泞的山野荒林,视野逐渐变得宽阔,道路两侧是绿油油的农田,田梗上散落着几间低矮的茅草房,房门前有鸡犬相吠,房顶有炊烟袅袅升起,再往前走一段距离,泥石建造的房屋紧密排布在一起,扛着锄头劳作的农户也多了起来,不时向闻梨投来好奇的目光。
闻梨早在雨停之际,便戴好了面具,即便如此,在被人注视的时候,她的心中难免还有些紧张,当即轻拽缰绳,让马儿加快脚步。
如昨夜沈迟所言,眼前的镇子规模小,不过百来十户人家,仅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时辰还早,街上就开了一间烧饼铺,闻梨粗着嗓音问店老板:“店家,此地离白云城有几天的脚程?”
店家打量一眼闻梨,不耐烦地回说要走一个多月,又问她吃不吃饼,吃的话他就告诉她往哪走。
闻梨深知出门外在不能露富,便瞅着那烧饼,咽了咽口水,先是摇头,后又从腰间费劲地摸出五个铜板,递给店老板。
店老板哂笑道:“客官,五个烧饼可撑不了一个月。”
闻梨见状,便从鞋底又摸出三个铜板,十分不舍地拿给店老板,店老板这才慢吞吞装好八个烧饼,刻薄道:“没钱出什么远门,可别饿死在半道上。”
闻梨默然接过烧饼,赶马继续前行,等驶出主街一段距离,她又停下马车,准备向路边的农妇再买点路上的吃食,那农妇却一脸痛恨地说,烧饼店的老板是个奸商,惯会欺负外地人,从镇上出发去白云城,三四天就够了。
闻梨朝农妇道了声谢,坐回马车上,暗自想道,算上这回,已是她第二次上当受骗,往后可不能再轻易相信别人,这宫外人的坏心眼不必宫中少,她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闻梨走后不到半日,便有一群从玉京来的官兵,手里拿着闻梨的通缉令闯进镇上,烧饼铺老板颤颤巍巍说早上确实有个女子路过,还说要去白云城。
一路上,闻梨困了,就躺在马车里睡会儿,饿了,就拿起烧饼啃两口,遇到小溪,便将水壶装满。
转眼七八天过去了,闻梨还是没到达白云城,甚至连小村镇都没遇上一个,她一边拿着地图,一边挠头,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照着地图走的,究竟是哪一步走岔了?
寻路无望,闻梨暂时回到马车上,看着包袱里就剩下一个烧饼,她拿起来啃了一口,舍不得吃完,心底寻思着,过了今日若还是遇不到人,自己恐怕要饿死在这深山里。
不远处,马儿正在撒欢地啃着地上的青草,此时节正逢雨季,一阵雨一阵晴,道路边的草肥美无比,还没有别的牲口来抢,闻梨惆怅地将马儿望着,可恨自己不是一匹马。
正当她出神地想着,山崖上忽然落下什么东西,滚到马儿身边,吓得马儿咧腿就往闻梨这边跑,闻梨牵住马,好生安抚了一阵,随后才将视线投向前方。
看清是具尸首的刹那间,闻梨也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往山崖看,该不会有凶恶之徒在此处抛尸毁迹吧?她胡思乱想了一通,并未瞧见哪有恶徒。
忽而,闻梨瞥见那‘尸首’动了动,她大着胆子上前探查那人的鼻息,果然见人还有活气,但气息微弱,还浑身是伤,方才从山崖跌落,怕是摔得神志不清,不一定救得活。
闻梨顺手掀开那人的帽兜,帽檐底下竟是一个清绝秀逸的少年,少年十七八岁左右,肤白似玉,微卷的刘海上缀着几滴水珠,那双剑眉因疼痛而紧拧,眼睫长而秀气,鼻梁沾了点血迹,唇色惨淡,还起了点皮,微微喘息的模样透着几分破碎感。
饶是见惯了玉京的俊男靓女,在荒无人烟的野外见到这样一张脸,闻梨还是觉得很惊艳,少年尽管身上痛得晕厥,但却一声不吭,样子乖巧极了,让闻梨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漂亮猫儿,她在冷宫关了半年,后来听说猫儿饿死了,甚是可怜。
倘若放任少年不管,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夜里被野兽叼走,而且此路荒凉,很少有人路过,闻梨若是不救,少年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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