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一辈子的耻辱,我到死都记得。”孟夫人说。
当年葛国国灭,父亲是军队的副将,甘愿赴死,以生命献祭神明,诅咒商国将同样覆灭于国主残虐,不得善终。
父亲一朝身死,她就被新婚的丈夫送给商国的君王,又被商王赏赐给附属部落的大奴隶主做女奴。她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才从一个会被拿来招待男客的女奴,经营到今天这个宠妾的地位。
“所以小姐千万不能一时心软,如果前功尽弃,那老将军怎么去见祖宗英灵?”织花道。
孟夫人恍如大梦初醒,身形隐隐一晃。织花为她的小姐捋顺了秀发,又道:“瑛小姐只是去竞选神女,并不是去死。成为神女服侍王室权贵,难道能比小姐当年委身为奴更屈辱?”
是啊。织花说的一点都不错,赵瑛只是去选神女,比她当年的处境好得多了。
一个神女的待遇,远不是一个女奴可比的,神女行事也比女奴容易得多。
权利加身,受人敬仰。
她已经替赵瑛把路铺到这一步了,继续走下去,有什么好难的呢?
织花握住孟夫人的手,“这是小姐替老将军复仇、替葛国复国最好的机会,小姐绝不能犹豫。”
孟夫人的眼眸垂下来遮住了视线,“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的遗愿,我怎么愿意苟活了这十七年。”
*
午后的屋子里透着一丝闷热,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气味,那是泥刻雕板中添加的香料味道。赵瑛被母亲关禁闭,只能百无聊赖地偷懒,食指尖敲击在泥刻雕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忽然,房门被打开,发出倦怠的一声“吱——”,打断了赵瑛的动作。织花端着一罐水和一盏陶碗走进房里,对其他女仆说:“你们都出去。”几个女仆总算从这里解脱,道了声“是”,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剩下赵瑛还依旧懒懒地斜坐着,只略微抬头瞥了织花一眼,一双长腿搁得没规没矩。“花姨来了?来得正好,我刚好渴了。”
织花跪到赵瑛身边,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跟前的小矮桌上,接着拿起一根并不粗的草绳,捻在手心里。
“花姨,我不会逃的,不用拿绳子绑我。”赵瑛说。
织花瞥她一眼:“我不绑你。瑛小姐开始祈愿吧,我会替小姐计数,不到一百次小姐不能离开。”
原来草绳不是为了绑她,是拿来结绳计数的。赵瑛讪笑一声,手去抓织花的绳子,却不料,织花拿绳子的手一扬,赵瑛扑了个空。
“没个正形。”织花那一对老练又精明的眼珠子上下打量了赵瑛一遍,“小姐不要玩花样。今天我既然在这里监督你,你就该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开始吧。”
“好好,我祈愿,祈愿。”赵瑛道:“过往的神明请听言,赵瑛祈愿成功入选神女,如得偿所愿,他日必来孝敬供奉。”
赵瑛念到第五遍时,织花在绳子上打了一个结,开口道:“夫人今天责罚小姐,是因为心里着急。”
“母亲既然着急,那该叫我去神殿里祭拜,而不是逼我在房间里叨叨。”
织花白她一眼,举起水碗,把水塞到赵瑛嘴边,赵瑛被迫喝了一口。这是嫌她话多,堵她的嘴。
织花放下杯子问她:“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什么?”
“你想过没有,夫人往日都由着你,为什么今天忽然转了性子要打你?”
织花这是打算帮母亲当说客的意思。赵瑛顺着台阶问:“我当然好奇,就是母亲气头上,我不敢问。花姨,你告诉我吧,母亲今天为什么突然向我发难?”
“因为今天城里突然来了一位神官。”
“是谁?”
“从东都商丘城来的神官。”
“所以呢?”
“他要参加明天的神女初选,还把原定的选拔流程全都改了,完全打乱了夫人的计划。”
“看来是位不速之客,逼得母亲大动干戈。”
织花摇头道:“这位神官,原是葛国的故人。”
“既然是葛国的故人,那母亲为什么还会发怒?”
孟夫人一贯的做派是,不论故人还是新人,情人还是仇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攀扯得上关系的人,都会去送礼、攀关系,直到对方成为她可以利用的人。
“现在来的是王都的高官,朝中有人好办事,既然是葛国的故人,母亲神通广大,不如去找找这位故人,替我未雨绸缪一下?”
织花抬眼望她,语气不冷不热地道:“他是葛国的叛徒。当年就是他带头投奔了商王。”
“原来是敌人。”赵瑛脸上的笑意散了,“那我在这里瞎念也没用。”
织花敲敲桌面,示意赵瑛继续祈愿不要停,“有用,小姐若是诚心发愿,就一定有用。”
按照赵瑛的习惯,母亲能给她安排好的事,她听母亲的就行。母亲安排不好的事,她不听母亲的也不行。如果不听,会挨打。
织花见赵瑛无精打采的,手里一边给草绳打结,一边柔声相劝:“夫人待小姐这么好,替小姐挡住了多少闲言碎语,又给小姐争来这些比旁人都要顺心的生活,小姐是不是应该多体谅夫人?”
“是,说得没错。”
“你想想,在这个家里,除了夫人,还有谁是真心关心小姐你的?”
“是,没有旁人了。”
赵瑛的回答毫不走心,但织花很满意,“所以,明天的比选,小姐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凭借自己的本事胜出。小姐能答应吗?”
“……能答应。”
能答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不能答应一定会胜出。但这话不敢在嘴上说,赵瑛能说的,只有一百句“过往的神明请听言”。
直到手里的草绳打满二十个结,织花才肯放赵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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