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长安不但像一方棋盘,更多时候是一方戏台,一出出权、色、名、利的‘四幕戏’,在台上循环往复,鸣锣唱响。
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刻谁将登台,又会发生什么,无法看清所有的真相。
但是所有人,都可以坚信不疑一件事情,那就是——长安的下雪天,真的很美。
那是顾君宁第一次远离长安城,错过一年的长安初雪。
在顾君宁与沈岚熙出发之前,洪洛天让手下星夜兼程先一步赶去洛阳作安排,并在她们刚出城时就给她们送去了他的亲笔手书。
难得他一切布置稳妥,从始至终甚至未有多问一句,沈岚熙开口了,这个忙他便帮了。
顾家母女简装出行,连家中侍女都没有带一个,她们到达洛阳之后自然不会是在沈岚熙娘家人的府苑里落脚,而是在神都城边的一处尼庵中安身。
而长安城内,春寒料峭之时,正是风雨欲来之期。
上元节休沐期方过,朝廷开朝议政的第一日,早朝上看似一切如常,毕竟正逢节后,虽天气反常阴雨早来,这齐聚一堂时热闹话还是要说够的。
朝堂上下一派和气,只是百官行列之中几个站位已空,昂首立于前排的人已然更迭,权位交接在这最堂皇正式的明殿之上进行得最为悄无声息。
种种变化百官心照不宣,只趟着这暗涌的流波而行,相反的,在明堂上最瞩目的,是荣耀。
新皇开朝第一召:赐丞相卢元植明堂座案,于丹墀之上,坐于帝君之侧,每日临朝,总摄国事。
大齐数百年未得一见的君相同坐于朝,这等恩赏真是到了极至,卢元植百拜谢恩,新皇亲自下殿迎他入座。
二品官列中的顾清玄整个朝会未置一言。
早朝既毕,群臣散去,顾清玄受皇召到御书房面圣,却被搁在门外跪候了多时。
总管太监高公公终于来传他进去,他垂首入内,按规矩对龙案所在的方向行大礼,一抬起头来却不见新皇。
先入眼帘的是坐在茶座一侧的卢元植,还有立在一旁的卢家二子,卢远承冷眼瞥了他一下,而卢远泽似是心虚万分不安,一直瑟缩着脖子不看任何人,毫无平常的气派。
“平身吧,顾卿。”
大齐新皇,陈景行,从书房左侧的书架下走过来,垂眼阅着手中的奏章,并不侧目于任何人。
早朝过后,他换下了深沉的玄红色龙袍,取下了玉珠皇冠,着一身银底白龙纹的长衫,系暗色琥珀玉带,服饰简约而不失华贵,七尺之身风华正好,不急不躁从容自若,毕竟是出身皇家,贵气天成,气宇非凡。
虽也只是未及而立的年轻人,在经过卢家两位公子时却更显气质突兀。
卢远泽有长安城第一佳公子的美名,相貌身姿的确无人可及,但论气质风度,此时一身官服的卢远泽,在他面前,泯然众人矣。
顾清玄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时候他尚是七岁幼子,与卢元植并无瓜葛,恰逢先皇寿诞国宴,皇子公主齐聚,他因母妃出身一般而被冷落于末席。
当年的自己也不过是刚得功名的微末之仕,得国宴特恩,才有幸进宫面圣祝贺。
十数年夺嫡之争随他的登基而落幕,当年的满殿皇子公主如今踪影何在?
只余他一人而已。
“谢陛下。”
顾清玄施礼起身,又转身向卢元植躬了一礼,便面向皇上肃立:“微臣谨听圣训。”
皇上在龙案前坐下,看了眼顾清玄,脸色一变目光一凛,随即将手中的奏章掷到他面前,“顾卿解释解释吧!”
顾清玄便又跪下,拾起奏章来看,虽然奏章上未有署名,只有户部印回,然而他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出自谁人之手——
自己亲自提拔的副手,户部侍郎魏坤!
再扫一眼,所奏内容并不让他吃惊,不过是所谓的“罪证”。
先是列了去年的税收、进贡、盐运、赈灾、皇室开支等等总出入款项,每一项都列明数目,显然是从户部年底总筹报上誊写下来的。
只是最后算出的总额之下又用朱笔标出另一数目,这数目是他亲自统计而得的,而黑笔所算的数目却与之相差六十五万以上。
顾清玄合上奏章,叩首道:“去年六月,河西洪灾泛滥,陛下命微臣拨款赈灾,国库总支一千三百五十四万两,总筹款所得五百七十八万两,而后陛下又支整一千万两重固河西河东两岸防洪大堤,总计两千九百三十二万两,微臣每一笔都清楚明知,其他开支收入更是无有牵扯,至于为何户部库银会有六十五万余两的无头支出,微臣不知,但可以确定,绝不是在赈灾款项上有差错,请陛下明鉴。”
皇上不语,卢元植冷眼看顾清玄,开口道:“顾尚书岂能不知?其余款项都有专人司责每月一统根本没有纰漏,而河西赈灾拨款由你全权经手……哼,就算这六十五万两无头并非你私吞,但你身为户部尚书失款而不察又该当何罪?”
皇上瞥了眼卢元植及卢家二子,应道:“丞相说得对,光是失职之罪顾卿你就在所难免!”
顾清玄叩首:“微臣失职,但请陛下宽限时日,微臣一定将漏款查明补齐!”
听他这么一说,卢元植只是哼笑一声,皇上脸色愈冷,道:“不必了,朕已经给了你许多时日,可你实在叫朕心寒,枉朕对你信任有加。丞相已看过,户部奏报上纰漏可不止这一处,顾卿啊,朕觉得这户部的账目是该好好查查了……”
皇上停顿了一下,卢元植似有所言,但他接着道:“朕命你三日内将户部近十年所有账目册交到御史台,由御史台亲审清查,朕自会令御史大夫主查此事,若最终查出的确非你之过,那一切好说,若查出一两一钱的贪没……”
“那你这户部尚书也别做了。”
顾清玄三拜叩首:“微臣谨遵圣意,谢主隆恩。”
“天佑大齐,效忠吾皇!”
他告退之后,卢家父子继续与皇上议事,直到午时受赐御膳后才出了御书房。
当朝权势最大的一家父子三人行于宫道上,卢远泽见卢元植皱眉深思,便问:“父亲是否在思虑顾清玄贪污之事?”
“贪污?”
卢元植忽然哼笑出声,摇头道:“不,他贪污?绝不可能!顾清玄啊顾清玄,他只是贪权罢了!”
“可也蹊跷了,他这回怎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还以为……”后面的卢远承嘀咕道。
卢元植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什么?以为是本相暗中害他?哼,我弃他,是为了防他,害他,又于我何益?别太拿他当回事了,以为我会为了他区区姓顾的煞费苦心?哼!”
“顾家不值得!”
卢远承连忙赔笑,挡开兄长,靠近父亲,低声道:“是,是我想错了,但是父亲,我明白你在思虑什么,我们卢家与他们顾家要划清界限,父亲你就没法护他了,可毕竟二十年的联手,我们卢家难免有大小把柄落在他手里……这下他眼见不能自保,陛下又要御史台清查户部的账目,这恐怕会牵连到我们卢家吧……”
他转了下眼珠看四周无人,又压低声音接着道:“父亲曾信用于他,也让他暗自挪用户部库银给我们卢家周转过啊,虽都已还上,但我不能不担忧啊,加上这么多年谋事多少,其中总会有那么几件不可告人的,要是他泄密,说出什么对卢家不利的话来……终是祸患啊!父亲不可不防,斩草除根为上!”
卢元植稳重的步子陡然而止,面色变得冷硬,沉默了一晌,狠绝道:“这顾清玄还是留不得!”
“可……父亲不是没有害他之意吗?怎么就因此变了主意?”卢远泽问道。
不及卢元植开口,卢远承先讽道:“有把柄被他捏着,不动他,难不成等着他借此挑事吗?诶,大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偏袒顾家啊,还舍不得这个岳丈嘛?呵,是不是忘了,你要娶的是郡主,心思可别长歪了!”
两兄弟又争论起来,冷言冷语互相攻击,卢元植听得心烦,拂袖踱步而去,他们才作罢。
三人各乘马车回府,卢元植先在府门前下车,二子相随而上。
他忽觉额心一凉,仰头望去,天幕阴云漠漠,寒风又起,簌簌白雪飘飞而下。
“下雪了。”卢远承昂首看去,笑容顿生。
卢远泽感叹一声:“开春的这场雪,还是来了。”
卢元植无言,转身入府。
(卢元植点题:顾家不直(值)的(得)!
卢远承狂喜:还有这种好事?)
“锦时,江弦歌,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子,如果你见过她,你一定也会爱上她。
那年她才十八岁,就已经有了超越同龄人的□□心思,上天还给了她一副绝佳的外貌,只要她想,她可以超越所有人,做成我们都做不成的事。
她比我们谁都聪明,所以我们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看懂她……”
天泰元年下初雪的第二日晚间,顾清玄从户部行署冒雪归府,走入正堂茶室,嗅到茶香,是他偏爱的明前香茶。
他爱品茗,沈岚熙好茶艺,每日她都会为他沏上一壶,待他从官署归家,水温正好,茶香正郁。
此时一嗅这茶香,他立即醒神,脱口问侍女:“夫人何在?”
侍女懵懂,回道:“大人,夫人与大小姐出远门了呀,大人忘了?”
他恍然,自斟茶水,疑惑道:“那这茶……”
侍女笑回:“哦,这茶是弦歌小姐沏的。弦歌小姐听闻夫人和大小姐去了洛阳就来府上问好,现在正与大公子在后院廊下赏雪。”
顾清玄略有失望,点点头:“嗯,原来是弦歌啊……”
此时白雪落满山石树上,烛光映照下点点荧光,江弦歌与顾君桓在廊下并立。
今日她一来,顾君桓恨不得自藏地缝,但奈何弦歌豁朗,一语点破他的窘况,并好言开导,明理而体贴,顾君桓因此又找回主张,更为这位红颜知己心折。
她已来了一个多时辰了,虽然一直与顾君桓对话,而眼中流波不时抛向正前方主屋,见那屋灯烛亮起,面色稍变,轻声道:“顾伯父……回来了……”
顾君桓点头:“是啊……”
他正欲引弦歌去见顾清玄,却见唐伯过来了,向他道:“公子,大人回府了,不过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一回来就入卧房歇息了,吩咐老仆转告公子要好生招待弦歌小姐,今晚大雪,应当亲送小姐回江月楼。”
“好,我知道了,这是应该的。”他道。
江弦歌哑然一瞬,尔后言别,并不让顾君桓相送,找了个理由让他进书房写诗,她自己戴上披风毡帽,冒雪而去。
却没有直接出府,看四下无人,在长廊转角变了方向径直走到主屋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
顾清玄自来开门,看见于飞雪中当门独立的她,“弦歌?”
江弦歌抬眸望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向弯身作了一福:“伯父……”
“天色不早了,要回家了吗?得让君桓送你啊……”顾清玄以为她是来见礼作别,于是嘱咐起来。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其他,平日安之若素时时从容的江弦歌这时候却有些局促,垂下面不再直视他,打断他的话。
“伯父,弦歌是有些不放心,特来问下伯父,下午江月楼的人送到伯父官署里的那封密件可看了?可有应对之法了?”
顾清玄恍然,理所当然笑道:“哦,是你父亲坐不住了才支你来问伯父的吧?他呀总这么着急,几十岁的人也不知道稳着点,光叫晚辈看笑话。”
江弦歌不置可否,只问:“那伯父已有应对之法了?”
他含笑点头:“看了你父亲的密件之后,我就写了回信送到你们江月楼去了,这会儿你父亲应该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这个时候江弦歌倒在心里笑话自己了,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有些慌了神,竟担心他来不及应对,竟忘了他是顾清玄啊,有什么事情他应对不了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他都能如此云淡风轻,将危机一一化解。
她展露欢颜,暗松一口气,“伯父有安排就好,还望伯父明日多加小心。”
“嗯,弦歌不用担心。”
他看着寒风吹红了她的双颊,身上的披风恐怕也难以为这弱质芊芊的佳人抵挡风寒,便道:“雪天最冷,弦歌你在外面待久了容易受凉,还是早些回家吧。”
她闻言更加不自在了,玉颜埋得更低,又施一礼:“嗯,伯父,弦歌告辞。”
“让君桓送你回去吧。”
“不用。”
她转身,拥着裘袍,独自踏出长廊,走进凌冽的风雪中,刚走出几步,忽又听身后人唤了声:“弦歌。”
她立时驻足回身,眸中带笑:“伯父?”
他往外走了几步,问她:“方才伯父想问,弦歌你可知道那消息是谁传给你父亲的?”
江弦歌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失望,回道:“是卢远泽,他今天到江月楼来了,秘密见了我父亲一面,向他透露了此事,父亲紧急去核实,然后就给伯父报信了。”
“卢远泽?”顾清玄稍感诧异,思忖道,“他为什么要泄露卢远承的计划?就算他想对付自己的庶弟,也不至于……”
江弦歌道:“父亲也问过他,他坦白说了,是因为他承诺过君宁要保护顾家,若这是他父亲的主意他肯定不敢如此,但这是卢远承为了在他父亲面前争功而设的毒计,他提前探知了就没有不破坏的道理,他如今不能与顾家人有往来,无奈之下只能找上江月楼来间接向顾家告密。”
“有意思……卢家的痴儿啊,他卢元植再怎么老奸巨猾,也得折在这两个儿子的嫡庶之争上……”他抚须冷嘲道。
“这不正是伯父让卢元植封侯的真正目的所在吗?挑起卢家的世子之争,让他们自己先跟自己斗起来?”
江弦歌一语道破真相,她听顾君宁说过卢元植封侯是顾清玄在背后主导,就早有了猜测。
“如今大计已有成效,还要恭喜伯父呢。”
顾清玄没想到与朝堂政事离得最远的她会有这份留心,点头微笑,称赞道:“是啊,还是弦歌聪慧,那弦歌认为,让他封侯还有什么作用呢?”
江弦歌掩帽低头浅笑,又向他走近几步,站在阶下稍稍抬头仰望他。
“丞相封侯典礼之盛,震惊长安,都城为封地,天子题御笔,一手掌长安内外兵权,如今人人畏卢家如虎,在朝堂盛宠之时,江月楼里却有议论声渐起……弦歌凑巧听了几句,不知该不该当真,还要向伯父请教。”
“什么议论声?”
她平静无波的眼眸下实则再洞明不过,“有人说,卢元植功高震主,无视皇权,公然僭越,逼得天子丧威失尊,如今是弱主在朝,而权臣霸政。”
顾清玄满意地颔首,继续像考顾君宁一样出题考她:“弦歌你认为呢?这话是真是假呢?”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江弦歌再附礼作别,“重要的是伯父希望这是真还是假。”
她伸手接飘飞的白雪,然后手一扬,任未化的雪花纷扬而落。
“我不知道这话从江月楼传出后可以飘多远,只知道伯父和伯母当年挑中的人,绝不会是弱主,绝不会甘愿一直被人威压愚弄。”
白雪扑在她的红袍上,佳人转身化风踏雪而去,红唇微启,声音在风雪中缥缈婉转如弦乐。
“长安瓦子间很快就要上一出新戏了,名为《龙虎斗》,伯父得闲后,不如好好观赏一番?”
乍暖还寒时候,开春严寒突降,大雪封城,一夜之间,长安处处银装素裹。
如此天气出行最为艰难,寻常百姓皆在家晚起避寒,可怜百官依旧早起赶朝,顶着风雪前行。
大齐历代帝王,无论贤愚,多是勤政之君,除非大节大丧或大战,非休沐之期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从不可迟不可误。
往往未到辰时,百官们便已到达皇宫东门外。按照规矩宫门内不得行车抬轿,就算是丞相赶朝,也得就此步行到明堂金殿。
这时天还没放亮,偏偏为消火患,宫门宫道上没有一处灯烛,所以百官每每“摸黑”赶路,或者“借光赶朝”。
何谓“借光赶朝”?按规矩,正二品以上官员及皇族有特待,他们赶朝时,走入皇宫内门后,会有专门的司明太监为他们掌灯行路,其他官员可以等候这“有光”一族的到来,跟随其后,借光而行。
为防官员结党,这“借光”也有一条规矩,就是同部官员只能借本部大臣的光,左右司丞要么独行,要么与丞相同行。
这大雪之日,天地昏暗,宫门前更是热闹。
顾清玄的马车一到,在雪中等候多时的户部各官员却没有急切上前,显然已有了隔阂。
他下车后,直接入了皇宫东门,户部属官跟随在后,与其他各部相较,这一路人尤为沉默。
在东门与内门相隔的宫道上没有灯火,他们沿宫墙行进,视线不明难免有磕跘,不时有人滑倒,连顾清玄都不慎一脚踩进冰凉雪水里,双靴湿透,又弄脏了披风。
他正起身来,心烦意乱地怨道“真是晦气!如此仪容上朝堂怎么行?”
顾清玄回头看向后面的户部侍郎魏坤,“我马车中有备用官靴,我得去换换,你等先随灯入朝,不需候我,朝会不能迟!魏侍郎你领他们继续往前便可。”
魏坤很是不耐烦,嘀咕道:“那行吧,诶真是太误事了!”
在魏坤看来他已是待罪之人,所以哪有还对上官的尊重?顾清玄也不与他计较,又独自返身走向宫门,这次未有灯照,他倒是一步不失。
到了内门前,司明太监冯公公问了句是哪一部人,魏坤怕太监有微词,就直接报了户部,接着坦坦然然地领众人随灯而行。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户部众人行至殿侧的沐恩桥上,这是一座跨越御河的小桥,没有桥栏,桥面拱圆平整,此时结了冰行步艰难,众人过桥时难免拥挤。
寒风大吹,冯公公没有护好灯笼,烛光忽灭,这时桥上众人忽闻一声惊叫,又乍起落水声,众皆哗然,等烛光再续,他们过了桥,一齐查看,发现魏坤不见了踪影。
冯公公急忙张罗着捞人,可御河水深,加上寒冷黑暗没人敢下去捞,落水人噗通了几下就没了声息。
等捞上来了,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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