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架空 > 长安四幕戏 五一公子

24.3 刻骨

小说:

长安四幕戏

作者:

五一公子

分类:

穿越架空

《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今日大朝,皇上晚到了半个时辰,让云虎相爷并百官干等了半个时辰。

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误朝。

卢元植在那半个时辰里一句话也没说,杨隆兴一直觑着他的面色,暗暗向太监打听,后故意提声向卢元植禀告。

“丞相大人勿忧,陛下是为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心忧煎熬,夙夜不得安稳,实难离来仪殿,因此耽误。”

其他人听了这话,一半是安慰卢元植,说皇后吉人自有天相,自会转危为安,一半是奉承卢家,赞扬皇上皇后情意深长恩爱和睦。

卢远承也以此宽了宽卢元植的心。

卢元植还是半声不语,只紧盯着那空悬的龙座,直到皇上一脸疲态酒气熏熏地被太监扶出来。

大朝散后,卢元植拦住殷恒,与他单说一语:“陛下眷恋后宫,酒色误事,耽误朝政,‘兰台仙君’就无话说?”

殷恒明白了,当即安排御史上疏劝谏皇上,弹劾宫里几位近来得宠的妃嫔。

当然李贵妃除外,他还托人给李贵妃带去消息,近来要低调避宠,不可锋芒过甚。

大朝散,政事堂的‘小朝’开始,而众高官到了政事堂仍是继续等。

皇上晾卢元植,卢元植就晾他们。

卢元植一到政事堂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值房,里面早有一个老太监样的人在等,那是皇上身边的德公公,宫廷司掌司,掌管皇宫内务,在宫中地位仅次于伺候了三代帝王的高公公。

德公公向卢元植禀告了,今日皇上误大朝的真正原因——

荆州长治侯府所献的美人,一入宫就升了昭仪,近来得皇上专宠,狐媚惑上,今日皇上是在她宫中延误过久,才耽了早朝。

皇上昨日就提到过要为王昭仪封妃,让宫廷司及早办礼。

德公公此来也是向卢元植邀功,说他已经劝谏阻止过了,毕竟此时皇后还在病中,中宫不宁,不宜立新妃。

而卢元植道:“给她办,及早办,而且要办得风风光光,要让所有人都去观礼!”

两人议完事,德公公身披披风低调而去,卢元植还是没有立即出去开‘小朝’。

丞相值房屏风后,走出一人,一边拊掌一边笑道:“‘云虎相爷’真是好手段!前朝后宫一手掌控,神威莫测啊!”

卢元植收起冷峻之相,稍露笑意,与来人对面互礼:“如此,五先生明白本相之诚心了吗?”

因献银解困有功,代沈家入长安面圣受嘉奖之礼的沈扶南,悠悠游哉地在丞相值房里转悠,看了看那墙上的几幅御赐笔墨,目光颇为傲慢不屑。

这种东西,沈家柴房里不知堆了多少……

“丞相大人言重了,原先老夫人只是有些担忧,听说卢相爷与五州侯府联系紧密,怕卢相爷看不上洛阳,而今日所见,足以证丞相大人威严诚心,洛阳自当鼎力相助!”

两人笑语闲谈一阵,卢元植邀他多在长安待一阵,等月底到懿风园,参加玩游园夜宴再行不迟。

届时会广聚百官和长安名士,是学士府为送别吴墨非老先生所设。

卢元植邀请沈扶南参加,说是想以此正式将沈家人介绍给长安各世家,算作长安和洛阳时隔百年再次正式沟通。

沈扶南致谢,但没有马上答应,说此事重大,还需向老夫人请示。

卢元植看他兴趣不大,倒更加放心了些,也没强求,只说夜宴会照开,如果沈扶南有顾虑,到时可不以沈家名义参加,只以富商身份来饮宴,顺便结识结识朝中各重臣就好,就当寻常游乐。

沈扶南这才宽心,答应到时一定出席,又跟他问了问顾家的情况。

沈扶南此次入长安仍是低调,没有于朝上声张。

今日他来政事堂,是给卢元植送礼,除了珍宝古玩还有许多珍贵药材丹丸,是专门给卢皇后准备的。

昨日他才到长安,这样的礼还让人往顾府送了一份,专门给顾君桓的。

卢元植翻了翻礼单,客气谢过,沈扶南已经取书架上卢元植的藏书在翻看了,他对玄学道术也有研究,和卢元植兴趣相投。

卢元植端茶:“五先生今日还要进宫面圣,本相就不久留了,好不耽误五先生进宫时辰。”

沈扶南却在那安然看书,依旧悠闲:“无妨,丞相大人可先去忙,在下难得见这失传已久的《太清神鉴》,可要好好读读。”

“五先生喜欢,书可赠先生,只是宫里太后皇上还等着。”卢元植已经走到门口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

沈扶南直接席地坐下,漫不经心道:“别人三天,三个月都等得,咱们的皇上太后多等几个时辰又何妨?”

卢元植知道他说的‘别人’,是往届祭天大典入大齐进贡的他国皇室、宗亲、使臣……

每逢祭天大典,那些人在持国书入长安进贡之前,都会先去洛阳‘朝圣’。

上上届大齐祭天大典之前,北燕太子,如今已称帝的北燕帝王,在洛阳被沈家人晾了三个月,连祭天大典都错过了。

上届祭天大典,南楚老丞相,八十岁高龄,为见‘石观音’一面,在沈家旁系府宅外站了三天三夜。

这些例子不胜枚举,沈家人自然习以为常。

卢元植也不复言其他,“那五先生自便,本相先去与诸位大臣议政。”

出了值房门,卢元植的眸色就闪出一瞬的不屑与阴狠,只作如常,开他的‘小朝’去了。

沈扶南傍晚时分才姗姗前去皇宫,受皇上召见,领了嘉奖圣旨和一些御赐之物,并受皇上特许日后再入宫,参加观摩王昭仪的封妃仪式。

王昭仪封妃的消息一出,卢家一党颇为不忿,卢远承跑到卢元植面前嚷嚷:“长姐还在病中!皇上就大张旗鼓新立宠妃!这是将我们卢家的颜面放在哪里?什么帝后情深,简直就是刻薄寡恩!”

卢元植这次没有打他,只让他规规矩矩去出席观摩封妃大典。

那场大典果然办得极其隆重,隆重到户部人心里都在滴血。

富贵云集,万千人前,那来自南方的温婉芳龄美人,身着盛装受册封,笑靥如花,倾国倾城。

然后,她还没走下礼台,面色就在顷刻间变为灰白,娇颜失色,痛苦扭曲成一团,倏然倒地,手脚抽搐如发鸡瘟。

一时间吐血不止,血流满地,身上新妃服都被染红。

倾城美人,皇宫新贵,在万众瞩目下,极其惨烈地死去。

御医检验尸体,说是身染恶疾,不幸暴毙。

惊惶失措的众人外,卢元植与沈扶南相视一笑,闲聊起来。

“五先生没有受惊吧?”卢元植和他背着人群缓步离开,客气关切。

沈扶南摇头苦笑:“死人有什么可怕?死不了的人才可怕呢。”

卢元植问他出宫后去哪消遣,他说趁春光好,想找自己的外甥陪他一起去踏青赏花。

又问起‘云虎相爷’待会儿有何贵干,卢元植说御花园的花也开得正好,他要去看望看望皇后,带皇后看看春光芳景,或对她病体有益。

两人互赞:“疏远多年,五先生仍待顾家为亲人,真是仁爱宽宏。”

沈扶南亦道:“国事繁忙之余,丞相大人还心念女儿,可见不失慈父之心。”

新妃暴毙,震惊长安城,皇宫里出了那般骇人的事,所有在场的人都记住了那一幕。

自此皇上规矩很多,听卢元植之言,发旨慰问了长治侯府。

卢远承猜出事中蹊跷,担忧地问卢元植:“那死的是他们长治侯府的人,秦相爷又何等多智,恐怕会怀疑背后隐情。”

卢元植道:“他不会的,就是因为他多智,所以他就算知道实情也会理解我,毕竟他们也惦记将要入长安的洛阳的银子!”

这日卢家又听说皇后病情愈重,卢远思进宫去探望长姐,回府后,卢元植和两个哥哥都不在。

她万般心急无人诉说,独自抹了一会儿泪,又想起郡主嫂嫂自上元节后回门就一直未归,连生辰之日也没消息。

她心中疑窦重重,实在不想家里再出事端,就带了她为嫂嫂准备的礼物,前去王府,想请郡主回府,也可与她诉说伤心。

这是君瞳扮‘陈晋卿’待在工部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一如往常,工部散值还比较早,她也无话,只就此作别了顾君宁,然后回王府卸妆。

不想这时卢远思来拜访,想给她惊喜,就直入了天目阁,君瞳的丫鬟仆从都知道她们是要好的,就没提声通报。

“嫂嫂,我来看你了。”

卢远思直接推门进了君瞳的卧房,却见一男子在她房中。

卢远思出声怒斥:“你是谁?你怎么会在郡主闺房里!”

那不是别人,正是还未脱下伪装的君瞳,见卢远思如此惊讶,她笑了:“暮裳好生眼拙,怎么连嫂嫂都认不出来?”

她的声音已经有点恢复原来的声线了,说着就撕掉了面具,在卢远思面前卸下装扮。

卢远思看得一愣一愣:“嫂嫂?你为何……”

君瞳只作玩笑:“没什么啦,就是闲着无事,如此装扮玩一玩,出去逛逛也方便。”

卢远思看那装扮极为复杂繁琐,深知用心,而且君瞳的声音也有些变化,她心中有些不信,但又不好直问君瞳,就先应下。

她与君瞳说明来意,姑嫂说了一番话,君瞳暂放心事,答应今日就跟她回府,在路上好生安抚了卢远思一通,并与她道,改日两人再一起进宫探望卢皇后。

卢远思试探她是不是跟卢远泽闹了别扭,才在王府待这么久,君瞳勉强搪塞过,只说一切无事。

但是,在她们的马车刚到相府时,晋王府忽有人骑快马送信来。

送来的是,天槐先生的死讯。

“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得知宫中长姐病重,卢远泽心情沉痛,一散值就去买醉,这时大醉而归,一进屋就将门关上,面上十分冰冷可怖。

“我在王府啊。”

“你说谎!”

卢远泽一把砸了手中的酒壶,踉踉跄跄地逼近君瞳,此时他已经全无了理智,疯狂到极点。

“你改装去了工部!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君瞳见再没法伪装下去,便坦白:“是,我去了工部,我还见了宁姐姐,我知道了,宁姐姐就是顾君宁。”

卢远泽开始发抖,不等她的反应,反而自己暴怒起来:“你知道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偷偷去工部看她?”

君瞳很慌张,怯怯地走出书案后,收起了信,仍在为天槐先生病逝悲痛中,无心理会他的纠缠质问。

卢远泽见她脸上有泪痕,突然抓住她的脸,恶狠狠道:“你装什么可怜?你一直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清白无辜的郡主,可是我看你比谁都有心计!你也在盘算着怎么对付我们卢家是不是?”

“我没有。”

“你就是!你恨我和卿宁还有联系,你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想着报复我!你们都是这样!”

卢远泽一把将她推倒书案上,兀自发起疯来,扑过去拿起她的那些书卷:“你以为你会弄些这些神神鬼鬼的就了不起了吗?你整天不是在看星星,就是在写这些?你心里有过我,有过卢家吗?”

“你放下我的书!”君瞳慌了,扑过去抢夺。

卢远泽见她这样在乎,反而愈加生气,非但不给,还把她掀到一边,发怒地撕碎那些书卷和星象图。

“不要!不要撕我的图!”君瞳如遭雷掣,彻底崩溃,大哭大喊起来。

可卢远泽置若罔闻,将她的《天目阁集注》手稿撕了个粉碎,一挥手扬到她眼前,接着是《天文集志》,君瞳几次扑上去拦,都被他推翻在地。

那些文书卷集,成了破碎的雪花,将她埋葬,君瞳哭得撕心裂肺。

在他还要对她的八十一副星象图动手时,君瞳瞥见了案角的花瓶,她冲上去,将花瓶砸碎,拿一块碎片抵在了自己喉间。

“你住手!不要动我的东西!不然我死给你看!”

卢远泽这下终于停了,双眼血红,痛苦地说:“你以为我想这样吗?都是你们逼我的!”

君瞳手中的瓷片落地,她跌坐下去,看着满地的狼藉,都是自己的心血所化。

这里面也有顾君宁的用心,是她将这一切给她送回来的。

卢远泽大脑混乱,仍在叫嚣:“为什么你们姓陈的都是这样?无情无义!歹毒险诈!你那好皇兄最是刻毒!我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结果你也是一肚子算计!什么礼义廉耻,夫妻恩义,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你闭嘴!”

君瞳怒吼一句,将一把碎纸片扬向了他:“你说什么胡话!竟敢诋毁我皇兄!卢青阳你大逆不道!”

卢远泽一下被激怒,冲过去,拎起她的领子,一巴掌扇在她肤如凝脂的脸上。

他将长久以来积压的不顺和抑郁都发泄在她身上,把她当作了罪魁祸首,丧失理智之时,只敢将这一切冲最无力的她宣泄。

房门被人撞开,丫鬟管事拥了进来,看着眼前之状,全都吓傻了。

随后,卢元植也走了进来,怒视着卢远泽,一上前就一巴掌将卢远泽打倒在地,“你个混账东西!”

然后他给君瞳附身作礼:“请郡主息怒,犬子荒唐,万不该冒犯郡主!”

看到了卢元植,卢远泽才开始渐渐清醒,有了畏惧之意,其他人见卢元植作礼了,也都跪下。

君瞳已是满心伤痛一身疲惫,看着眼前这些人,“都出去吧。”

卢元植又向她赔礼了几次,君瞳懒得应对,只看着他们将卢远泽拉走。

卢元植最后要走出房门时,君瞳叫住了他,“家翁,你知道吗?天槐先生死了。”

“在流放中生病不治而死……”

“如果他还在长安,还是钦天鉴监正,他又怎么会死呢?”

卢元植感觉到她的意思,只说了句郡主节哀,后无言地退了出去。

这一晚,君瞳就地睡在了那一堆堆废纸间,好像昏迷一般,直到第二天午后,碧乔实在放心不下,先进门劝她起来,给她洗漱。

碧乔看见她脸上有红肿印,心中气极,对她道:“郡主,我们回王府吧,我们去找王爷!”

“昨天是你将我伪装进工部的事,告诉他们的吧?”

君瞳有些心碎地看看这个从小服侍自己的丫鬟。

碧乔大骇,连忙跪下垂泪道:“是卢小姐……卢小姐逼我的……她说怕兄嫂不合……所以……”

“郡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罚我吧!”

或是以威逼,或是以利诱,人心都是可以动摇的。

君瞳也无力去探究竟,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摇摇头,“碧乔,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知道她起来了,而昨日与卢远泽闹了矛盾,卢远思来看她,跟她解释了一通,对她关怀备至,帮她骂着卢远泽。

她看看这个地方,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想逃走,可她又不愿辜负太后皇上,不想因自己而起风波,便什么也没说。

下午,她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相府,碧乔问她是否回王府。

她摇了摇头,想了一晌,才道:“去工部。”

碧乔疑惑问道:“郡主是想去工部官署看望公子?”

这个时候,她只能想起一个人,想要迫切地去见那个人。

可是……

她能这样去吗?

如果她此时去了,那一切的秘密就不复存在了,他们又会怎样?

可是……

“快,去工部!”

君瞳横了心,对车夫喝令一声,车夫不敢怠慢,马上紧张赶路,不过一会儿便赶到了工部大门外。

君瞳撩开车帘,看了眼庄严肃穆的工部门庭,却又犹豫了。

不知如何是好……

但就好像上天能感知到她内心的召唤似的,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主动将一切都推到她面前,强迫她面对——

昨日被卢元植罚过,今日已经恢复清醒的卢远泽照常来上署了,他不敢面对君瞳,却没想到君瞳此时来到眼前。

他正好要出去办事,走出了官署,就突然看见君瞳,愣了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和去和君瞳说话,大门后又传来声音——

顾君宁和众参事正要去工址监工,唐风受命去工址取周浅的东西,与他们同行,这一群人刚好和卢远泽前后脚走出官署。

顾君宁本和参事们说说笑笑,讨论吴墨非老先生,一见卢远泽杵在大门口笑容就消失了。

然后她也看到了君瞳。

参事们连忙与卢远泽见礼,只有顾君宁滞然不动。

目光越过卢远泽,与马车旁的君瞳对视。

君瞳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震惊、惶恐、痛心都得到了宣泄的出路,她跳下马车,直直向他们奔去。

参事们还没跟侍郎大人见完礼,就看见他们不认识的君瞳,向这边冲过来。

一把抱住卢远泽,旁边的顾君宁。

在她怀里痛哭了起来。

众参事傻了,卢远泽也傻了,内心充满疑惑和尴尬,还有后怕。

顾君宁起初心中诧异她还会这么直接来找自己,就这见面无有伪装,还不知如何应付。

但见她哭得这么可怜,心中转瞬又只剩下心疼,偷瞄了卢远泽一眼,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心虚地伸手回抱君瞳,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待她好了一些,才问:“怎么了羲和?怎么哭得如此厉害?”

她哭道:“宁姐姐,我的老师,天槐先生去世了!”

顾君宁知她心痛,抚慰着她良久:“斯人已去,你要节哀呀,以后也一定要好好钻研,将先生所教都传承下去,完成《天文集志》,也算不负先生了。”

果然,她是最懂自己的,君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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