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重回长安的第一夜,就是顾君宁二十一岁生辰当夜,顾家人黎明将近时才入睡。
顾清玄和顾君桓疲惫不堪,顾君风嗓子哑了,顾君宁总算遂了愿,却闭眼就是梦魇,难以安枕。
后来体乏神伤,不觉间入梦而眠。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醒着,因为梦境那般真实,可惜去日事,已成今夜梦。
顾君宁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今年春暖花开之时,在洛阳,她与沈岚熙赏过牡丹,准备返回长安之前,沈岚熙还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她们行车到洛阳最华贵富丽的私府周围,沈岚熙遥望着那宅门,感慨道:“真仿佛是前世来过一般……”
“君宁,这便是母亲的娘家了,你的外祖母,你的舅舅们都在这里……母亲也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样?够气派吗?”
顾君宁惊异一时,比见那长安城里的皇宫还要瞠目结舌,有那一刻,竟觉得生于长安官家见惯富贵的自己,实在是没见过世面,真恨不得马上变出纸笔工具,闯进去,测量勘绘……
她回过神来点头道:“的确……母亲这么多年果真没有回来过一次吗?”
沈岚熙摇头道:“没有。二十年前,我执意要嫁你父亲,要嫁给一个穷苦的书生,你外祖父外祖母决意反对,我在这门前跪了三天都不能使他们改变主意。”
“最终我进去向长辈磕了三个头,告诉他们我要陪你父亲去长安赶考,你外祖父大怒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我离开了沈家……”
“陪你父亲一路跋涉到长安,从洛阳首富家中的大小姐,变成一书生的寒门之妻,你外祖父外祖母恨我甚笃,不许族人与我有一字往来。”
顾君宁问:“可是五年前,外祖父逝世的消息传来,母亲你还是哭成泪人大病了一场……我一直没想通的是,那时候父亲都已身居高位,要带你回洛阳奔丧,为何母亲你却不肯?”
沈岚熙回忆道:“我自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他最骄傲的女儿,却做了最忤逆他的事,他不相信我选择你父亲是对的,哪怕多年后你父亲出人头地了,父亲依然是恨我们的,这我知道。”
“然而,我不回来奔丧,是因为,他不让我回来,当年我要离开沈家时,他曾在沈家祠堂训我,跟我说,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让我永远也不要回头,沈家与洛阳都将成为我的过去,以后的路就是我新的人生,与过去无纠。”
她说着便红了眼圈,“不管父亲信不信我,我知道,他始终是懂我的。”
其实顾君宁并不很明白她说的,当时个人心境,真也谁都难懂。
“可是……当年母亲何来的决心抛却这荣华与父亲私奔?那时父亲前途缥缈,母亲怎么就那么相信父亲呢?而且是多年如一?”
沈岚熙只道:“因为我不只是相信他,更是相信自己。我自己选择的夫君,我就绝不会让他负了我自己的期许,我信我夫必成宏业,也信我终不负己。”
沈岚熙终究是没再踏入沈家的门,母女继续往前,她挽着女儿的手,柔声道:“该回家了。”
次日,顾君宁醒来,不觉泪湿香枕。
扶苏进来伺候她梳洗,见她脸上泪痕,知她又梦到沈岚熙了,只对她摇摇头。
顾君宁洗净面容,对她一笑:“没事的。”
扶苏点了点头,继续照顾她穿衣梳妆。
顾君宁无论是在农庄还是在府里,都坚持自己事事自己动手,并非需要丫鬟随身伺候的大小姐。
所以扶苏虽每日积极也都无需时刻侍奉左右,大部分时间是在帮唐伯料理其他家事,也会周到服侍顾家其他人,无声而小心,拘谨而从容。
顾君宁自己早起打扮,扶苏便出去了,等她收拾好自己准备去与家人共用早饭。
扶苏又来到她的闺房,交给她一个锦盒并一封信,向顾君宁示意是有人送到府上交给了唐伯,唐伯有让她拿来的。
信封上未有署名,但锦盒她是认识的,一打开见盒中物什也再熟悉不过——这是她四个月前,在当铺当掉的自己所有的金银细软首饰钗环。
当时卢家还在注意着顾家的动向,顾家人自扮可怜,顾清玄人前装病,她时常以买药为由到城中来,实则是探听皇城消息。
他们不便与江家父女明面上交往,就以同源堂为消息中转点,托付张晟越张大夫帮他们两家传递消息。
她每次买回去的“药”实则都夹了江家父女为他们搜集整理的消息情报。
张大夫早年被权贵诬陷险些丢了命,幸好有沈岚熙和顾清玄的救助,才得以洗刷冤屈,顾家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与沈岚熙更是多年医患好友,让他相助于顾家,顾家人是放心的。
当时,为做戏做到真,她不惜典当了这些首饰来换钱“买药”,在卢家眼线面前营造出顾家已山穷水尽的惨状。
而此时,这些东西又重现于眼前,莫非是张大夫帮自己赎回?
不,自己付给张大夫的银子他都会夹在下次的药包里还回来,她其实是不吃亏的,张大夫没有理由这样做。
那么……这又会是谁?
她急急打开信封,拿出信笺,纸上只有一排字,字迹熟悉。
“负你至深,苦你至此,我自愧至极。卿宁,愿安。”
署名为,青阳。
竟然是他?顾君宁看完信,停滞片刻后,便带着东西跑向正堂侧厅。
此时昨晚最受累的顾君风还未起床,顾清玄与顾君桓坐在桌前喝粥,她快步走进去,却没有坐下用早饭,而是将东西放到他们眼前,道明原委。
顾君桓一听这,就有些不安:“卢家人这么快就注意到我们回来了?这如何是好?”
顾清玄道:“不,就算他们此时注意到也不会怎么样的,卢元植如今是多事缠身,卢家上下都在忙于准备卢远泽与成硕郡主的婚事,只要我们暂时维持现状,他们就不会在意我们。”
顾家人照做前状,借为顾清玄看病为由留在长安内城,日子算是平静,一切如常。
而几日后,长安城内渐有流言传开,说将要迎娶郡主的丞相长子卢远泽其实早就与他人定亲,且是多年婚约。
但卢家为了攀附皇家就背信弃约,耽误了人家女子多年而不娶,还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近况凄凉,如今卢大公子另娶皇亲,恐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再过些许时日,就又流言传出,当年卢家立约结姻的就是顾家,原二品户部尚书家,卢远泽辜负的就是顾家大小姐顾君宁。
又有传言,卢大公子对顾大小姐旧情未了,在顾家落魄时还暗自相助,为顾小姐赎回当掉的金银首饰,并附上情书送至,有意背着成硕郡主与顾小姐再续前缘……
甚至有传言,顾小姐已为卢大公子失去贞洁……
半月间,长安城内,流言肆虐,所有人,包括卢家,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顾家。
顾君宁名节几乎毁于一旦,这下真没有媒人敢为她说亲了,顾清玄真病了一场。
这日,江月楼顶楼群芳斋内,聚了不少名门小姐,她们来此都是为了参加江弦歌每月一办的诗会。
江弦歌“长安第一美人”的美名已传多年,她不但容貌绝色,且才华绝世,无论乐艺书画还是吟诗作颂都让人折服。
加上江月楼之兴隆,虽不是出身望族,也能让长安城内无数同龄名门千金趋之若鹜地与她结交,都对她佩服之至。
这些小姐们平日也是无趣,男子尚能单约好友在外玩乐,而她们没有专门的由头连家门都出不了。
为了笼络这些小姐官眷,从她们口中探听消息,江弦歌就在这群芳斋办了这个雅集,每月聚会一次,闲谈诗文,久而久之就成了长安众千金必来的日常消遣之处。
聊完诗文,有些嘴闲的小姐自然会提起近来传遍长安城的风闻,黄家小姐最是嘴碎,其实一进门就想打听了,难为她憋到此时。
她故作神秘地靠到江弦歌旁边,拉拉她的水袖,问道:“弦歌姐姐,我听说那顾家小姐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想,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其中内情呢?这顾家落败到底是为何?你也跟我们说说嘛。”
其他人也开始掩嘴哄笑,想让江弦歌透露内情。
江弦歌自顾自地翻着文集,不以为然道:“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恐怕才是最大的谣言吧。”
“我与她相识,不过是因为她父亲与我父亲是旧交,故而偶尔应酬,不过是见过罢了,她那人……呵,也不是好招的,我不怎么与之来往的,你们莫要冤枉我……”
“好姐姐,不想冤枉你的,只是问问嘛,问问,也真是的,弦歌姐姐如此洁身自好,怎么会与那种人有多少交情……姐妹们也不过是好奇,最近这传言实在刺耳,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江弦歌提笔写字,又停住了,兀自言语道:“……嗯……我也奇怪着呢……早先是听说她把首饰全都当了以补家用,然而,前日在街上偶然见她,明明看到她是戴着去年的珠钗的,那副白翡翠镯子好像也见她戴过,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我听父亲说过的……”
声音又小了些,仍清晰可闻:“也是奥,她如今都未出阁,这个年纪了,实在奇怪……”
说着说着她好像出神了,碎碎嘟囔着,后来晃过神来,看看众人,连忙摇头:“诶,看我都糊涂了,这乱嘀咕什么,你们切莫当真,我胡说罢了。”
话虽如此,而她们却因她的零碎嘀咕而更加相信流言为真。
诗会结束,闲谈结束,小姐官眷们散去了,只余江弦歌一人收拾书案,而手一抖就打翻了砚台,黑墨瞬间浸染整张雪白文稿。
“弦歌,勿忧,我无妨。”
顾君宁从书斋最里侧的屏风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扶苏,见她情绪失稳便出言宽慰。
江月楼,总是江月楼,这里既能集长安广闻秘事,就能让流言风传长安城。
顾君宁在江月楼暗中观察半天,已知这流言传播之广影响之深,她听别人说长道短尚容色不改,只是江家父女都长吁短叹,行此事却坐立难安。
江河川忧心道:“卿宁,你父亲……诶!伯父就不应该答应你的,你这女子,自毁至此,何苦呢?”
顾君宁道:“伯父你是明白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一直退避有何用?就这样看着卢家安享太平?不,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伯父勿忧,我早已看明白,这流言能毁我一时,岂能毁我一世?但对卢家来说却不同,这是他们最畏惧这些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因为他们将要与晋王府联姻,他们不仅要护自家的颜面,还要顾及皇室,这些流言再传几日恐怕……他们两家的喜事也要砸了……”
“至于父亲……”她叹气沉吟,又说了片刻话,之后就带着扶苏从江月楼后门走了。
回到家中,她去了主屋,唐伯正来给顾清玄送药,她接过药碗开门进屋去了。
顾清玄坐靠在榻上,额上搭着汗巾,闭眼休息,时时咳嗽,喘息艰难。
张大夫诊断是因劳神过度心力衰竭肝火过盛,而导致寒热气虚之症,这病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谁也没法说有准好的时候。
顾君宁轻抚了下父亲额头,还是滚烫,她把药碗递给扶苏,自己去给顾清玄换冰凉汗巾。
汗巾一换,顾清玄感觉到凉意,缓缓睁眼,见是顾君宁,一边咳嗽喘息一边以拳捶床。
顾君宁连忙道:“是女儿不好,害父亲气到病倒,请父亲原谅。女儿自作主张,有辱顾家名声,致使父亲颜面尽失,但父亲,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此关头,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顾清玄艰难地顺了顺气,平复了一些,抬手示意她起来。她起身,扶顾清玄靠稳,坐在榻侧听父亲说话。
“君宁,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如此自损过甚,不说什么顾家名声,我的颜面也不算什么,只是女儿啊,你……”
“君宁,你虽有男儿之志,但终究是要嫁人的,这样放出流言,是毁你清誉啊,你今后如何好过?为父百年之后又怎么向你天上的母亲交代?”
顾君宁握住他的手:“父亲,眼下尚不能解脱,更何谈以后?我可以终生不嫁,但不报复卢家我死不甘心!父亲,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我是再无心婚嫁的,我的志向是高楼平地起,我是要到朝堂上去拼一回的,父亲,这都是我在母亲灵堂上说与父亲听的话啊……”
顾清玄叹息道:“我记得,一直明白,但,君宁,何苦绝自己后路?怎么就不听父亲的话多隐忍一时?你在行此事之前也要跟我们商议一番啊……”
顾君宁更为自愧:“我知父亲必不会赞同此法。”
“是,我不会赞同,但不表示为父不会帮你想别的法子,这是下下策啊君宁,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怨无益,无论后事如何,我们与你同受同解便是了。”顾清玄扶额靠倒。
顾君宁道:“谢父亲体谅,君宁知错。”
“君宁,父亲还有一言,你要牢记,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一个整体,同荣共辱。”
“君风还小,又志在江湖,护他安好要紧,而你,君桓,还有为父,我们三人是共同在你母亲灵堂前发下宏愿的,虽各有目的,但要心齐,只有这样,才能走得长远。这世上最靠得住的盟友,终究是家人。”
顾君宁又磕一头:“君宁谨记,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
服了药,安睡几个时辰,顾清玄便好了许多。下午,他醒过来,顾君宁服侍他喝了粥。
他看外面初秋光景,暖阳正好,就想出去走走,让顾君宁陪他去。
顾君宁扶他下榻,帮他穿衣换履,笑问:“父亲不怕出去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你现在可是有一个全长安城最丢脸的女儿。”
顾清玄侧头一笑:“我还会怕丢脸呀?今日并非朝廷的休沐之期,所有想戳我顾清玄脊梁骨的人都在上署,就只有我这样的闲人会去街上逛悠,闲人之语怎能伤我?君宁,你还是把你父亲的脸皮想得太薄了。”
顾君宁自嘲道:“好吧,父亲,我知道你脸皮厚,所以有我这样不要脸面的女儿也不奇怪。”
顾清玄忽然提高嗓音,对门外唤了一声:“老唐,把我的轮椅推出来!”
说着,本来站得好好的他就往坐垫上一瘫,对顾君宁道:“父亲老了,不想走路了,你推我去街上逛,我们的目的地是南城门。”
“可是我们在北城……”
顾君宁被父亲这耍无赖的样子弄得无奈至极,觉得好笑,蹲到他面前求饶。
“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应和着说你脸皮厚的,你脸皮一点也不厚,是我胡说,我诋毁您,您就别罚我了。”
顾清玄掸掸衣摆,还是有些虚弱,但这也不妨碍他继续‘教训’女儿。
他道:“不,你没说错,我早就不要这张老脸了。罚你,是因为你自作主张胡搞乱搞!”
这会儿,唐伯已经从后院杂物房内找出了那把轮椅,用绢布擦尽灰尘,铺上了软垫,笑意盈盈地推进来。
唐伯扶顾清玄坐上轮椅,顾清玄自己转了几下,对顾君宁戏谑道:“好了,走吧,君宁。他们以为我们都躲到地缝里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有,我们还有勇气去游街。”
“父亲……”顾君宁没法,只好随了父亲的意思,给他拢好御寒的裘袍,推他出门。
这把轮椅是沈岚熙很多年前做的,那时候她七岁,顾君桓五岁,顾君风三岁。
沈岚熙笑说这是为了给顾清玄养老做准备,她卖乖地帮母亲磨做双轮的木头,做完才知道,这是母亲为了惩罚不听话的他们而做的。
接着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的岁月中,这把轮椅就一直伴随着他们。
每当她或弟弟不乖做错事,父母从不会打骂,就让儿女推着他们绕自家府邸一周。
小时候年纪小力气小,每次都推得都很吃力,而父亲或母亲就在轮椅上心安理得地坐着,还笑他们动作笨,一边走,一边说话,推不动了,就歇会儿再走。
有的时候自己哼哧哼哧地推着,听着父亲或母亲在轮椅上嘀嘀咕咕的碎碎念,都觉得他们是小孩儿,自己才是大人。
时常的,父亲和母亲还会因为抢坐轮椅而斗嘴,赌气,简直让他们哭笑不得。
已有好几年没把轮椅推出来了,也是,他们都长大了,不会轻易犯错了,君风又时常不在家,回到家就算做错了事也没人舍得责怪。
想着,看着轮椅,推着顾清玄往街上走,顾君宁感到深深的怀念,有那么一瞬,她真想回到那个推这轮椅还需要使上全身力气的年岁。
离开家门,走出很长一段路,她一直在出神,也没注意到顾清玄一直没说话。
他一直低着头,手从狼裘下伸出来抚着轮椅的把手,很久后出声了,毫无预兆地轻笑一下,拉回了顾君宁的注意力。
顾君宁弯下腰,附到他面颊旁,才听清他苦笑着低语:“……没人跟我抢了……”
走到市集,街上尚有人来人往,小贩叫卖,街边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说说笑笑,难得的轻松。
顾君宁低头与顾清玄说话,一时没有看路,有一个哭啼着乱跑的小姑娘也没有看路,撞上了顾清玄的轮椅。
小姑娘的父亲连忙上前拉开她,向他们致歉。
看起来就是一寻常的农户,衣着朴素,模样忠厚,但是一脸沉闷,对自己的女儿似乎没什么耐心,小姑娘还在哭,他只顾着把她往旁边拖拽。
这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向她父亲哭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看到了卖糖葫芦的,她想吃糖葫芦,而她的父亲不肯给她买。
顾清玄看着小姑娘坐在地上哭哭闹闹,那个男人似乎快发火了。
他跟顾君宁嘀咕了一句:“你小时候怎么从来不这样呢?”
顾君宁想了下,回道:“因为我想要什么,你都直接给我了呀。”
她笑了下,“再说,小时候我就觉得您老人家不坐在地上跟我们要糖吃就是好事了,你看我和弟弟们从小到大都惯着你和母亲啊。”
顾清玄耸肩一笑:“这是你们应该的。”
然后他又看向那对父女,忽然完全变了语气,抛出三个字:
“给她买。”
那个男人听到了,觉得莫名其妙,这样一个陌生人竟然对自己发号施令,直瞪着顾清玄。
顾清玄白了他一眼,对不远处卖糖葫芦的招了招手,卖糖葫芦的过来了,他道:“要两串。”
糖葫芦是四文钱一串,顾君宁数了八个铜板递给商贩。
顾清玄接过糖葫芦,将其中一串糖葫芦顺手递给背后的顾君宁。
然后上前几步,弯身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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