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架空 > 长安四幕戏 五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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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长安四幕戏

作者:

五一公子

分类:

穿越架空

《长安四幕戏》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元卿,醒醒,造反了!”

大齐天泰元年,腊月初五,四十岁的户部尚书顾清玄,一早来到政事堂。

等候丞相当堂宣召,升任他为提领吏、户、礼三部的新任左司丞。

看着大门前那一对威武古老的石狮子,他想起了十年前,自己在政事堂值房睡着的那夜……

当时,北燕、南楚、东博三国合力进犯大齐,各方边境开战,战火纷飞,帝都长安内外戒严。

从大战始起,守职令一下,朝中四品以上官员都进了政事堂,长安京兆府、御史台、六部及各地州府等各官署通宵不散值,官员文吏随时待命,日夜不可离开。

政事堂及长安其他各官署外,皆有御林军把守,除了沟通公务、奉诏入宫、上大朝等情形,一概不得放人进出,文武官吏就算有特殊紧急情况要回家,也需御林军随同。

那是顾清玄升上户部尚书的第一年,当时的相印为晋仪长公主代掌,政事堂无丞相,百官以国辅卢元植为首。

已经在政事堂值房待了近三个月的顾清玄,更深之时,有些熬不住了,支在公案上打起了盹,主簿林献给他盖上狼皮大氅,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此时二月冻雨才停,各处城楼三更鼓敲过,萧瑟冷清一片寡静的长安城中有马蹄疾驰,政事堂有外战报传来之声,紧接着外面各官员欢呼声起。

这些顾清玄都没有听到,他入了刀光剑影的梦里,魂游山河边境,仿佛置身北方的战场上。

他看到了晋仪长公主率援军赶到幽州,万军铁马踏过冰河,长平赤羽军的追风神箭与他一道,以天雷之势冲击向御墙之外的敌阵……

直到迷昧困顿间,听到卢元植中气十足的声音:“元卿,醒醒,造反了!”

顾清玄立时清醒,抬头一望,“北陆你说什么?”

卢元植也熬了三个月了,这时却是容光焕发,将刚收到的战报拍给他。

“胡国公果真造反了,奇袭了南楚国都,登位称王,立马发旨撤兵停战,就要派使来长安议和,参加祭天大典。我们的计策成功了,西南平定矣!”

南楚胡国公不满楚王□□已久,只因地方贫困缺少粮饷迟迟不能举事。这次南楚应北燕之约,合力攻齐。

开战初时,顾清玄出谋,派暗使绕过战线,去策反胡国公,为胡国公提供部分军饷,助他造反,趁南楚国都空虚时从后方奇袭,引起南楚内乱,让他们不得不退兵。

这事能成,顾清玄并不意外,只连忙问卢元植:“那可有了明辅的消息?大事已定,他也该回了……”

本来顾清玄欲自己为暗使去访南楚,但卢元植认为他得在战时坐镇户部,安排粮饷部署,就执意派他人。

顾清玄知道战时入南楚多么凶险,中途变故也多,他不放心别人去使计。

他和卢元植拉扯时,礼部侍郎董烨鸿,主动请缨为使。

众官都嗤笑他一介文臣,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美人灯,怎能穿越千里战火担此大任?

唯顾清玄鼎力支持,对董烨鸿一礼:“顾某此策原先只有八成胜算,明辅愿往,则此计必成!”

大齐选官选吏,极其注重仪容仪表,每次大朝,纵观整个明堂金殿的文武公卿,无论内里何其肮脏丑陋,外表无一不是端正恢廓。

其中就数董烨鸿和顾清玄,气质相貌皆为最优。

顾清玄出身洛阳乡野寒门,而野性自流,天生眉目凛凛,精光慑人,神采飘逸,纵使年过而立也风度难掩,更添沉稳豪气。

而董烨鸿出身长安世家名门,轮廓澄明,眉目秀逸,雅致端方,眉蹙若春山,眼颦含秋水,不用环金挂翠,自是骨骼清奇丰神迥异,翩翩仙人气韵。

未入仕时就遭晋仪长公主逼婚,差点做了驸马爷,至今还为长安佳话一则。

顾董二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俊秀,年纪相仿,同期入仕,也是多年的亲近交情。

卢元植看他和董烨鸿惺惺相惜之状,就心生不满。

别人还有异议之声,而董夫人披甲执锐直入政事堂,一下堵住了众人之口。

“长平程氏之女程瑛,前来护送董侍郎出使南楚!此去不胜不归!”

她的父兄子侄正在北方抵御北燕,她也不甘坐守长安,只愿以此一身陪夫君赶赴南方战场。

家中才三岁的儿子已经托付给了顾家,有他们的好友江河川在顾府照看,董氏夫妇齐心协力,毫无羁绊地领命出了帝都。

卢元植犹对那一幕印象深刻,敬服董夫人之豪气。

这时顾清玄问起,他抚须笑道:“元卿安心,董氏夫妇不辱使命,而且尽皆平安,明辅已经来书,他们会等事定,和南楚使臣一起到长安,以防中途生变。”

顾清玄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撑着僵硬的身体,起来和卢元植一起走到东墙下,看墙上悬挂的战局图。

他深幽的目光落到最北方,“估摸着,长公主所率的援军和后需粮草,也该到长平了。”

这次北燕来势汹汹,五十万大军压境,他们前三年都是风调雨顺国库充盈。

而近年大齐北境灾害频发,正是危时,幽州开战后不到一月就已缺粮。

北燕这次占尽了天时,士气也盛,北方的情势,不可谓不凶险。

晋仪长公主决定代崇治帝,亲自领兵支援幽州,让北方士气大振。

虽是缺粮,吃土饮风,长平侯府程氏率领的三十万赤羽铁骨,仍是撑了数月,还没有一次败绩传来。

威震天下的长平赤羽军,两百年间战无不胜,但他们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方。

战事一开,卢元植和顾清玄就四处筹措粮饷军需,补充幽州所缺,夙夜达旦使尽了办法,可调南方之粮,也需耗时许久,而战事耗不起。

于是在晋仪长公主出发前夕,顾清玄之妻,沈岚熙身着男装,带着她和顾清玄筹措而来的十万石粮草,请求随军出征,为长公主之军师。

战事耗不起,那就设法缩短战期。

和其他八国一样,北燕的粮食军械,多由‘九国盟’掌控。

长安城里,没人比出身‘九国盟’之首沈家的沈岚熙,更了解‘九国盟’,更懂与那些巨商周旋。

她要帮长公主切断北燕的补给,这事只能她去做。

“是啊,顾夫人也去了一个多月了吧?”

卢元植觑顾清玄面色,“元卿可收到她的消息?”

顾清玄合眸摇摇头,“但我收到了洛阳洪家的消息。听说岚熙去了前线,洛天兄长不惜违背‘九国盟’的规矩,立即带了大批钱粮,去支援幽州,有他与河洛剑派相助,岚熙事必可成……”

“是你故意透露给洪大侠的吧?”卢元植心有猜测。

他未答,卢元植盯着他瞧了好一阵,啧啧感叹:“元卿啊元卿,你可真能豁得出去,让夫人上战场,诱她青梅竹马的‘情敌’送援助,你可真太大度了!”

顾清玄狼眸冷光微闪,沉沉道:“北陆这会儿笑话我不丈夫?我又有何法?除了是岚熙的夫,子女的父,我还是大齐朝的‘大司徒’,家国临危之时,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我知道,岚熙是与我一心的。为了大齐的胜利,我们都得竭尽全力!”

卢元植知道他虽不动声色,但恐怕没一刻不为沈岚熙的心悸病担忧,戏谑话说完,拍拍他的肩。

“你也已经三月没归家了吧?今日回去看看孩子?”

昨日,卢元植之妻黄夫人,带着孩子们来政事堂看望卢元植。

是因小女儿卢远思病了,发烧不肯吃药,哭闹着要见父亲。

家人都三月未见他了,黄夫人也念夫心切,才‘一时糊涂’带孩子来给卢元植送衣食,却被卢元植训了一顿。

这会儿他倒是为顾清玄生了一分恻隐之心。

顾清玄自然也思念家人,走到门口看看,此时熹光初露,悠扬而又威严的钟声在一重重红墙黑瓦间跌宕回响。

隔壁几间值房里有呼呼大睡的鼾声,外房守值的文吏们也拥在炭炉前昏昏欲眠……

他叹气道:“不了,我出门之前,君宁就跟我交代,若这次大齐不能得胜,她就不再认我这个父亲,要自己披甲上阵去北方杀敌。”

“我若这会儿回去,她必怪我疏于职守,只念家常私情,会拿她造的连弩射我赶我出门也不一定。”

卢元植听乐了,困意都去了几分,不禁哈哈大笑,自开战以来,他还是头回如此开怀。

“原以为令夫人已经是非凡女子,这下看来,你家那‘小狼女’才是真够有趣,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

顾清玄想起什么,也忍俊不禁,“她知道你,那回去你们家共贺中秋,我就要带她,结果她说,她不要见‘云虎山君’。”

“这是何意?令嫒瞧不上本君名头?”卢元植佯怒道。

“非也。”

顾清玄无奈发笑:“她就是如此任性,小脑袋瓜想法奇奇怪怪,她说,若‘云虎山君’能赢长公主,变成‘云虎相爷’,才能让她折服,她自会敬拜。”

“云虎相爷……”

卢元植闻之一振,昂扬的目光立即投向政事堂主堂,那个他天天都会留意,却一直被一个女子所占的位子……

如今自己已是从一品国辅,离那个正一品相位,只是一步之遥。

同时又是咫尺天涯。

因为这些年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冠着大齐国姓,那个‘疯女人’受崇治帝倚仗,可以为所欲为,不用遵守人臣的低微拘谨,无视一切伦理礼法。

无论她多么强势,皇上都不会撤掉她,因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们身上都流着所谓真龙的血。

自己虽已为百官之首,却也就只有在她不在朝的这段时间,才能独掌大权。

虽眼前危累重重,战火纷飞,但这几个月其实是卢元植最自得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爱上这种感觉了。

卢元植沉吟时,顾清玄已经看出他心中所想,感慨道:“自从秦相爷致仕后,大齐再无丞相。”

“秦相爷带走的不止是相爷的名号,还有人臣之极的荣光……”

秦相爷的得意门生——卢元植,来自荆州江陵,生于秀婉的南方水乡,而性格之迅烈与相貌之硬朗,不逊北方人。

虽是贫寒起家,但他那张面孔,双颐不丰而法令深刻,眼瞳不大而炯炯有神,且鼻隼如塔,人中颀长,长颊高颧,眉扬如剑。

十足一副腾搏万里的凶兽之相,加之气色赤霞蕴珠,沉稳中露出一股虎气。

这正是常人眼中的大贵之相,兼具文官之犀利,武将之威势,故而初入仕就得人称‘云虎山君’。

他比顾清玄年长一些,早七年入仕,同样是在青年时,就立志要问鼎人臣之极。

顾清玄刚入仕时只是御史台的一个正六品侍御史,而他那时已经是正三品吏部侍郎。

两人携手联盟,从不以品阶相距,并在最初时就互相寄愿,皆要成伊尹吕望一类人物。

操庙算之权行强国富民之术,共复盛世长安,纵横九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

“或许,也该是‘云虎相爷’登台的时候了。”

卢元植在听到这个称号的那一刻,眼中的锋芒就再也掩不住。

他站在抱厦廊庑下,挺拔巍峨的身姿,就如猛虎盘踞山巅。

当然他也没有忽视,自己身后有一道更凛冽野性的目光。

“那元卿你呢?还未到决胜时,你的机会也很大,不是吗?”

并肩奋战多时的他们,在那一刻对立相视。

面对卢元植的试探,顾清玄悠悠抱袖,轻松一笑:“北陆,我比你少八岁,我不着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毕竟经过近十年的携手,他们都足够了解彼此,他没有敛锋示弱的必要。

果然,卢元植闻言不怒反笑了,戳穿道:“我知道你,你想要的不只是那一个位子,你想做的事更大。”

“不是我想做的事,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顾清玄拥裘呼出一口寒气。

“人走远了,难免会忘记来路。北陆,最起码你登上那个位置,不会忘记天下还有无数寒门子弟,对明堂金殿日夜憧憬,不是吗?”

卢元植笃定颔首:“我不会忘,就怕你会忘。”

顾清玄忽笑道:“我们来赌一赌如何?看谁先忘本,谁先违背‘共兴寒门,为民治国’的约定?”

卢元植问他:“赌什么?”

顾清玄与他四目相对,含笑走近,伸出手指戳向他心口。

“赌命。”

他们都是出身草芥寒门,没有根基家世之人,唯一可用来赌的,就是这烂命一条。

卢元植也一步不退,回戳顾清玄左心处:“好。你若敢违诺,我必杀你!”

四道寒光交汇,虎狼之辈共聚天光微明的廊下,他们的不远处,那一方点灯的大堂光亮灼灼。

“父亲!”

一个婉约的童音,打破了他们的‘对峙’。

六岁的卢远思,披着红锦狐皮披风,琥珀双眸睡眼惺忪,未到跟前就向卢元植张开双臂,喥喥向这边飞扑而来,一把抱住卢国辅。

“小姐刚睡醒,已经退烧了,非要国辅大人喂药。”

国辅堂掾吏之首王缪,对卢元植禀道。

卢元植马上露笑,抱起女儿,摸摸她额头,果然在文吏们一夜的照顾下,她没受罪,烧也退了。

他年近四十,育有两子两女,长女卢远晔、长子卢远泽是正妻黄夫人所生,次子卢远承和这个小女儿都是庶出。

卢远思虽为妾室所生,但生来受宠,而且因为年纪小,一记事就赶上卢家势盛,比兄姊们更多享受富贵豪奢,从来娇贵无比。

因出生于九月下旬,嫡母黄夫人给她取‘九月季秋,亦日暮商’中的‘暮商’为小字。

卢元植推敲多时,又觉官门千金不宜用‘商’,就亲自拟字为暮裳(Shang),许以‘朝有锦食,暮有华裳’之愿,仍唤‘暮商’。

既不改夫人的原意,又与她长姐卢远晔的闺字‘朝华’,正好相衬。

也就只有卢远思和她姐姐,会如此跟卢元植亲近,不像那两个儿子只会怕一贯严肃的他。

“怎么这么不乖?王主簿喂你喝药,都给你买了果子了,还不行吗?”

她软糯糯声音道:“父亲答应的,只要我不哭,就不走。”

一品国辅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儿,全显为人父的慈祥,甚至炫耀般地给顾清玄看一眼。

“父亲没走,是来找你顾伯父说事呢。”

卢元植就是气顾清玄,没这般女儿黏着撒娇的福分,顾清玄也认。

他和沈岚熙生一女两子,大儿子顾君桓和小儿子顾君风,一文一武,明朗懂事,很少让父母操心。

只有那个十岁的大女儿顾君宁,叫顾氏夫妇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君宁仿佛天生就是个木石心肠的‘白眼狼’,不撒娇黏人还好,一旦语气软了几分,就必然是闯了什么祸,或者要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若顾君宁这么嗲嗲地叫一声父亲,他噩梦要做好几宿,想着就羡慕起了卢元植。

卢元植抱女儿回国辅堂值房,喂她喝药,也叫顾清玄的掾佐将稀粥小菜一并传来,让顾清玄和他一起用早饭。

因为战事,国库吃紧,官员俸禄都几月没发了,署中用度也处处节省,百官们在政事堂吃了连月的粗茶淡饭,都清减不少。

王缪为一堂主簿,而侍奉卢元植总是事事亲为,这时也不叫端茶递水的掾佐经手,他亲来伺候国辅用膳。

王缪给卢元植和顾清玄盛好稀粥,布好小菜,少时,又端进来一盘吃食,有莲子雪花羹及各色精致小点心。

卢元植一瞧就发了火:“这是什么时候?还如此铺张?本辅有令上下一概同等吃用,共克时艰,你又拿本辅的话当耳旁风了?”

王缪弯腰端着盘子去往另一边,嘀咕着:“也没说是给大人们用的……这是给小姐的,是卑职自掏腰包从沁心堂定的,不费官中一分一毫,大人能吃苦,小姐能陪着吃苦吗?”

卢元植头回被王缪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发笑,“你呀你,也枉你这‘算盘师爷’费心!”

卢远思坐在父亲身边,由王缪喂着,乖乖吃点心,不再发一声。

用一顿早饭的时间,陆续又有战报、咨文传来,官员们相继进来禀事,国辅公案上的折子也越堆越厚。

卢元植和顾清玄等议事时,卢远思依在父亲膝上,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些高官重臣,他们说的话她一点也听不懂。

“暮裳,待会儿让王主簿送你回府好不好?你看你在这陪父亲办公事,多不像话?”空闲时,卢元植哄女儿道。

王缪已经在收拾她的东西,准备送她走了。她也怕惹父亲生气,闷闷地点点头,还是不舍。

“父亲……我长大了,做你的文吏好不好?”

她古灵机怪地嗫嚅出一句这话,卢元植惊喜于她竟然已经知道文吏为何了:

“为什么?是不是王主簿跟你胡诌了什么?”

另一旁的王缪很紧张,但听卢远思道:“我想和王先生一样,天天都能陪着父亲……”

确实,身为高官,在署见文吏,都比在家陪家人的时间多。

卢元植无奈拿话打发她:“胡闹,暮裳,你是姑娘家,做不了文吏的。”

说着,他瞥见卢远思手里一直攥着什么东西,遂摊开她手掌看了眼——

居然是一枚骰子。

卢元植问:“这是哪儿来的?”

卢远思低头回道:“夜里我偷跑出去找父亲,在一个人很多的房子里,偷偷拿的,他们都没看见我。”

卢元植立时转眸看向王缪,王缪魂吓飞了大半,连忙附礼道:“国辅大人恕罪,卑职实不知,昨夜确实一时疏忽没看住小姐,但很快就将她找回了,不知她去了哪儿……”

“王润清!”

卢元植不等他辩解完,就狠狠念着他的名字打断,一扬手屏退他人,冲王缪叱问。

“你不知道她去过哪,但你一定知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依你‘神机先生’王主簿的本事,这政事堂哪处乌鸦不安生,你能听不出?”

王缪垂着头局促片刻,为难地走向卢元植,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卢元植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岂有此理!竟敢在守职期间,于官署内聚众赌博!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卢元植怒气勃发,猛地拍了一下案,吓得卢远思泪眼汪汪。

他见了先收起怒火,哄了哄女儿,然后让王缪送卢远思离开。

卢元植召来顾清玄等几部尚书,请了两位老司丞,一齐气势汹汹地去往某处。

出署路上,卢远思牵着王缪的文吏袍袖,仰头对他笑:

“先生,我都听你的话,让父亲看了那个东西了,也那样跟父亲说了。”

“你可不能欺我!等我长大后,你要收我为徒,让我做吏,天天能见到父亲!”

王缪也是无可奈何,弯下腰宠溺地捏捏她鼻尖:“好,先生记住了,先生一定帮你办到,来我们拉钩。”

红日将出的清晨,王主簿带着国辅家小姐,其乐融融而去。

政事堂官署内仍是一片肃杀之气,就如千里之外的硝烟战火,弥漫到了长安城。

日夜守职,百官千吏俱困于这政事堂,虽热闹,但天长日久的,难免会有不想政事,耐不住寂寞想法子消遣的人。

哪怕千里之外生死厮杀烽烟四起,也阻不了这些锦衣贵胄赌酒玩乐的心思。

因为有了卢元植的干涉,这一次就牵出了一桩大案,史称‘相署渎职案’——

当时的另一位老国辅,晋仪长公主倚仗多年的杜国辅,于战时守职期间,聚一批官员在值房偷设赌局,带头赌钱吃酒。

甚至在他的值房里,找到了以当前战事胜负为局的赌债条。

卢元植带众官去搜检时,他们当日赌局已散,还将暗屋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显痕迹。

杜国辅等以为如此便能糊弄过去,而卢元植直接以官署公文失窃为由,让御林军尽搜百官之身。

将政事堂上百间屋子犄角旮旯翻找个遍,以此就将涉赌之人一一抓出。

其实杜国辅不是领头开局之人,他也是受蛊惑,陪世家出身的年轻官员玩了一把。

原先搜找出来的证据,以及涉案人的证词都不足以给他定太大罪过。

他又是晋仪长公主亲信之臣,他及他背后显赫稳固的杜氏世家,在晋仪长公主受皇命掌相印之初,就不惜冒着得罪秦相爷的风险,头一个站出来支持长公主。

让当了三十多年大齐宰治的秦相爷,交出了相印,降位为国辅。

也因此,让大齐被相权压制了近三十年的皇权,得以重占上风,唯我独尊。

这事一发,朝中同党都争相保这位高功重臣,降低他的罪过,他也以为自己不过会受皇上训责一番,罚俸几月。

但随着调查深入,卢元植揪出了真正带头设赌局之人,同样是世家名门所出的兵部侍郎,荀高阳。

荀高阳在事发之初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也没留下足够的把柄证据于人。

卢元植单独提审他时,让他看了其他几个涉案官员的口供,直指他是首犯。

荀高阳那时还不是将脑子一并赔进赌债里的赌鬼,对卢元植的心思洞若观火。

他非但没有因那些口供认罪,反灵机一动,向卢元植提出,真正设局之人是杜国辅,他愿意上书检举作证。

这一出正中卢元植下怀,他因此保命,也成了卢家一党。

荀高阳上书检举之后,这案子被有心之人广为传播,在长安城里引起沸沸扬扬议论之声,兰台仕林内外群情激愤。

军士们在边境餐风饮露舍命护国,堂堂国辅在官署内滥赌享乐?

御史台御史纷纷上书弹劾,言民怨之深,崇治帝本念杜国辅劳苦功高,让他自请致仕就罢,不再深究。

而当时的御史中丞殷恒,带头倡议,为安抚民心,整肃官风,鼓舞士气,必须要严惩涉案之人,又检举了杜国辅及其党羽多条罪证。

大齐朝将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统称三公,御史大夫总领直属皇家的朝廷监察机构——御史台,有监督百官,规正帝王,直谏直荐之权。

殷家有皇封安南侯侯位,设四世为官,三代皆官至御史大夫,朝堂都有戏言道这御史大夫一职是由殷家‘世袭’的。

殷恒年少承袭侯位,品貌俱佳,贵气非凡,一张脸孔高鼻阔额,剑眉鹰目,浓须短髯,五官周正英挺,如天匠雕琢,初入仕时就得美称‘兰台仙君’。

那时殷恒虽尚不为御史大夫,但已经掌控了兰台,一呼百应。

他带全体上百御史到宫门前,静坐绝食了三日,以表心迹。

气得崇治帝发怒,给提领御林军的晋王下令,将所有御史尽皆斩杀,晋王自然是不能遵从。

崇治帝一时疯癫大作,直接拔御剑,冲出宫门,与殷恒对峙。

殷恒虽已几日不进水食,憔悴不堪,但那时就像豁出去了一般。

崇治帝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有半分折腰,只怒视着那双眼血红的帝王。

“陛下可杀臣,那也可杀杜国辅!若陛下将臣视为奸佞,臣愿就此撞死于圣剑之下!以残躯付社稷,也好过与朽木腐草之辈同立于世!”

英年雄发的‘兰台仙君’,在那一刻显出无穷的勇气,浑身气势将君王都镇压下去,逼得步步后退。

那一眼,是顾清玄平生最佩服殷恒的时候,因此对他产生了一丝‘误解’。

直到多年以后,顾清玄才参破,他那般奋不顾身,哪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兰台职责?

他原来也是为了秦相爷。

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将他为人的尊严统统找回,为了报此生锥心之恨,为了在崇治帝面前堂堂正正反抗一回!

殷恒发完豪言,奋不顾身地以心口直扑剑锋。

电光火石之间,刚赶到的卢元植一把拽住他的衣带,往后一拖,他跌到一旁被顾清玄等扶住,才没有丧命。

晋王请崇治帝回宫,劝他息怒,接受谏议。

他只盯着殷恒咬牙切齿,那疯狂嗜血之状,既吓人又仿佛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无助。

卢元植率百官立于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附礼交上一疏。

谏议为平民怨,稳定政局,请旨重惩杜国辅等人,明正典刑判处抄家赐死。

并禀告崇治帝,三司已经按照规程,将杜国辅拘谳定罪。

刑部并巡防营已在杜家之外,辄待圣旨一发,就入内捉拿查抄。

百官与御史台站成一线,卢元植正身而立,虽附礼而字字铿锵举袖有风。

崇治帝冲着他嘶吼叱骂,他纹丝不动,只与晋王道:“陛下连日操心边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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