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来,许之总是很擅长忍耐和等待、擅长将真实的情绪全部加以伪装,谋一个来日方长的最优解。
唯有的一次冲动,就是许贺亮晚自习后把他反锁在办公室的那天,他仓惶想逃走的时,摸到桌上的一把裁纸刀。
但今天,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往水里跳了。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再理智一点……
说实在的,他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还会选择跳下观景台。
只是在看到手表落进水里的那瞬间,许之忽然就想起那日午后,昏暗光线下,少年沾满泪痕的脸。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渴望被看做大人,行为举止无不自诩成熟,不喜欢对父母轻言眷恋与爱,对哭哭啼啼这种事更是不屑一顾。
但他却在睡梦中思念着母亲,眼角眉梢都染着伤心的模样。
而母亲去世前赠送的最后礼物,有多么珍贵,不言而喻。
许之还是希望他能多笑一笑,少一些烦心事。
这个愿望没什么由来,若非说其中有自私自利的成分在,那便是每当看到他笑意盎然的脸庞,那抹阳光似乎也能将余晖撒些在自己的心里。
其实,若真细数起来,他认识李斯年以来,得到的又何止余晖?
他那些不堪的、阴暗的、难以启齿的断壁残垣,被掀开了帷幕,踏进了脚步,被人拼拼凑凑、重建重塑,然后那人还告诉他:我觉得你挺好的。
在入水后,整个身体被水包裹的瞬间,许之心中升起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颤栗,那是人本能趋利避害的反应。
他咬着牙,逼迫自己忍住那股想要往水面逃去的冲动,屏住呼吸,手脚并用着,向深处游去。
他反复回忆着那块表的模样,让这件事更多的占据自己的思绪,而不去想这口气憋完了该怎么办。
魏旬有句话倒是没撒谎,这河水并不算深,也不算湍急,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许之很快便来到河底,在一片石头、水草中翻找。
小鱼被惊得四下窜游,许之心下着急,手拨的快,河底的泥沙被搅了起来,水变得浑浊,他勉强眯着眼,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能见度变得更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之偶尔觉得很快,肺部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窒息与刺痛感。
偶尔又觉得很慢,慢到手在泥土中翻找时,脑海里还能走马灯似的出现和李斯年相处的片段。
那些片段非常琐碎,琐碎到许之都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记得这些——
他吃饭时拿筷子夹菜向前伸展的手指。
推开门威胁许贺亮时勾起坏笑的嘴角。
窄巷的夜晚,月光撒在肩头,然后流淌在宽阔的背上。
把脸凑近逗小猫时耸起的鼻头,眨眼间煽动的睫毛……
肺里的气吐完了,许之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摆动手臂,想要尝试往水面游,忽然余光瞟到一臂开外的砂砾中,似乎有一个颜色略深色的东西。
他想也没想,转身便去,伸手摸索片刻,很快就触碰到了一个明显金属质感的东西。
许之心下骤喜,松神的瞬间,憋到极致的身体起了自发地反应,猛地吸进去一口水。
肺部传来像是炸开般的痛感,他死死咬住嘴唇,试图重新闭上气,但气管随之开始无法自控的痉挛,逼得他不得不往外咳。
咳嗽的刹那,气道打开,无可避免又是水的灌入。
水面看似近在眼前,许之感觉自己游了很久,却像是原地不动,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不能分辨着是现实还是梦境,视线很快也开始变得模糊。
冰凉的水像是无数长蛇,卷上他的四肢和腰腹,沉重与疲倦席卷而来,胸腔的剧痛又迫着他保持清醒。
神志开始融散,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许之觉得那双手好像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他努力向往上抬,但只能听到脖颈骨头之间咔咔的声响。
那是另一个黄昏。
“我叫你还手!”男生膝盖顶着许之的后腰,一手按着他的头进水里、一手指着自己领口胸前毫无伤痕痕迹的皮肤:“敢用笔戳老子,是吧?”
他回头招呼旁边的人:“过来搭把手!”
“老大,还、还是算了吧?”旁边的人难得有点犯怵,“这小子好像不会水,万一真出了事……”
“别他妈废话!这片烂尾楼八百年没人来,再啰嗦连你一起丢进去!”
那几人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语,闷着头走过来,有的人抬起了许之的腿,有的人拖起了他的身体。
“2——1——丢!”男生指挥着,众人往前一撒手,许之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丢进了池塘。
巨大的水花被溅起,撒了一岸。
那时是初冬,水特别冷,人一坠入水中,似乎不被呛死也要被冻死。
关于过程的记忆是很模糊的,许之只记得,最后,他是走运抓到一块断了半截的木板,飘荡着到岸边的。
那些人看完热闹就离开了,不然他也没有机会往岸上去。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刚爬上去两三米,就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岸边泥地里,天已经彻底黑了。
郊区空气好,入眼是满天繁星,但唯独看不到月亮。
许之感觉四肢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孤独感爬上心头,在那瞬间,他忽然很希望这时有谁能路过,伸手拉自己一把,让他离开冰冷黏腻的泥岸。
但转念,他又开始厌恶自己的“希望”,因为无数次经历告诉他的是,希望的东西永远不会到来。
“许之——”
有个人在叫他。
是谁?许之想要坐起身,想要转头看,但却动弹不得。
“许之!”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很担心。
肯定不会是许贺亮,许茜前两天刚去外地,也不可能是她。
自己在学校里没有朋友,没人知道他放学时在门口被人拦住,然后带到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醒醒,许之,求你了……”
这声音带上了哭腔,仓皇又无助。
许之听在耳里,也不由跟着难过起来。
他很想开口,说自己就在这里,但嗓子却像是堵了棉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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