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和号”那庞大而狰狞的剪影，满载着两万发**、上百头种畜和十吨重的澳洲羊皮，再次出现在五龙潭入海口时，苏溟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五龙潭……“活”了。
如果说他上次回来时，这里是一个纪律严明、效率惊人的“超级工地”；那么现在，这里就是一个喧嚣、混乱、充满了刺鼻味道和旺盛生命力的……“沸腾都市”。
空气中不再只有单一的木煤气焦香和海洋的咸腥。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谷物发酵的酸甜（赵氏酒坊）、油脂皂化的微辣（张母牌肥皂）和不知名香料（酱油坊）的奇特气味，顺着山谷的风，霸道地钻进了每一个船员的鼻腔。
码头上，不再只有穿着统一蓝色工装的“国家队”在忙碌。
更多的是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编外劳工”和“私营商贩”。他们推着独轮车，吆喝着，讨价还价着，将一车车的红砖、木料、甚至是一筐筐刚出炉的肥皂，运往“天井渡”那早已扩建了三倍的市场。
“我的天……”胖子张弛趴在船舷边，目瞪口呆，“阿舟，你……你确定咱们没走错？我怎么感觉，这里比咱们在‘裂痕之城’看到的那个‘炼狱’区……还要热闹？”
苏溟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落在了山谷深处，那片被高墙和哨兵严密保护的“禁区”——军工厂。
一股若有若无的、极其刺鼻的硫磺和硝土（氨水）的恶臭，正从那边飘来。
他笑了。
他知道，李杨这个铁血的军人，完美地执行了他的意图。
“领航员回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声喊了出来。
整个码头，瞬间静止了片刻。紧接着，便爆发出了一阵比上次更加狂热的欢呼！
李杨和许知远快步从人群中挤出，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亢奋。
“舟哥！你可算回来了！”李杨重重地捶了苏溟舟的胸口一拳，那力道，让后者都忍不住退了半步，“你再不回来，我这‘大管家’，就快被那帮‘资本家’给拆了！”
“辛苦了，杨哥。”苏溟舟看着他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心中了然，“我听说，你给我搞了个‘军工厂’？”
“嘿嘿。”一提到这个，李杨那张严肃的脸上，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瞬间就充满了自豪“走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宝贝疙瘩’！”
……
苏溟舟没有先去巡视那些五花八门的“私营”小厂。他甚至没有先去安置那些宝贵的种牛和羊。
他跟着李杨径直走向了那片充满了“味道”的军工禁区。
当他亲眼看到那几十个散发着恶臭的“硝土坑”看到王师傅指挥着“**犯”们用最原始的“冲淋法”析出那珍贵的硝酸钾时他沉默了。
当他走进那间简陋的“武器试验室”拿起那根由无缝钢管和木托拼凑而成的、充满了“情怀”的****时他再次沉默了。
“怎么样？”李杨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这玩意儿……虽然糙了点但……它能响！”
苏溟舟掂了掂那支**的重量又看了看旁边那堆
“杨哥”他缓缓开口“你做得对。”
“我们的AK和舰炮是用来威慑和决战的。但我们三万多人的‘民防’不可能靠那二十万发**来维持。”
“这东西”他拍了拍那根冰冷的钢管“才是我们能守住这片家园的底气。”
“不过”苏溟舟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技术宅”特有的、跃跃欲试的表情“王师傅咱们这‘**’……是不是还能再‘优化’一下？”
他没有在军工厂停留太久。在肯定了李杨和王师傅的“自力更生”精神并许诺将从高原贸易中换取更专业的化工和冶炼设备后他便被另一个更让他“心痒难耐”的项目吸引了过去。
“飞行工厂”。
当苏溟舟走进那间由废弃仓库改造而成的“机库”时他看到了那个名叫“小赵”满脸机油的“疯小子”和……一堆废铜烂铁。
那是一架充满了想象力却又无比“寒酸”的飞行器骨架。
机身是王师傅的“老刘木器厂”友情赞助的、最轻的杉木。
旋翼是用卡车弹簧钢板强行锻打、扭曲而成的。
而它的“心脏”则是一台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雅马哈摩托车发动机。
“领航员！”“疯小子”赵川在看到苏溟舟时激动得差点跪下。他显然把苏溟舟当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他“飞天梦”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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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
“领航员您看！”他兴奋地指着图纸，“理论上是可行的！我从那台AK-230机炮的底座上，研究透了那个‘行星齿轮’的传动结构！只要我们能把发动机的马力，稳定地传递到这个主旋翼上……”
“停。”苏溟舟打断了他的“技术狂热”。
苏溟舟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制造一台“旋翼机”的难度。
那不是“摩托车发动机+风扇”那么简单。
那是材料学、空气动力学、精密传动，三座大山。
“你试过吗？”苏溟舟问道。
“试……试过了。”赵川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指了指仓库角落里，那堆已经摔成了“零件”的木头架子，“上周，李哥批给我的那十个‘**犯’……现在还在医疗室躺着三个。”
苏溟舟：“……”
“领航员，”赵川“噗通”一声，真的跪下了，“您……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的电脑里肯定有图纸！”
苏溟舟沉默了。
图纸他有。从最简单的“莱特兄弟”木质双翼机到F-22的发动机剖面图，他都有。
但他没有……“材料”。
他没有，能承受高频震动和拉扯的“航空铝材”。
他没有能提供稳定、大马力、且重量极轻的“航空发动机”。
他更没有能将发动机转速，精准地、降低一百倍，再传递给旋翼的“精密齿轮箱”！
王师傅能用弹簧钢板，给他们“锻”出旋翼，那已经是“天工开物”级别的“神迹”了。你总不能指望他，再给你“锻”一个“差速器”出来。
苏溟舟看着这个满眼都是“天空”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破晓之心”，第一次触碰到那面冰冷的、无法逾越的……“科技天花板”。
“阿川，”苏溟舟扶起了他，声音有些干涩，“飞，我们早晚能飞。”
“但不是现在。”
他拍了拍那台冰冷的摩托车发动机。
“这东西，连它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火。你把它送上天，不是在‘探索’是在‘**’。”
“这个项目，”苏溟舟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暂时……封存。”
“领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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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赵川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但是”苏溟舟话锋一转“这个‘发动机研究小组’保留。”
“我给你换个课题。”苏溟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别总想着往天上飞了。先学会在地上‘跑’吧。”
“王师傅那几台宝贝卡车
“而且”苏溟舟指了指码头的方向“我这次从北美给你们带回来了一份‘新玩具’。”
“三十头安格斯种牛。”
“去吧”苏溟舟笑了笑“去研究一下怎么给我们‘破晓之心’造出第一台……真正的‘拖拉机’！”
……
“飞行梦”虽然搁浅了但这股被“私营经济”点燃的创新之火却在另一片土地上熊熊燃烧。
“张氏磷肥厂”。
苏溟舟来到这里时闻到的是一股混合着骨头焦糊和草木灰碱味的奇特气息。
老张头张卫这个养牛专家此刻正指挥着十几个工人将一筐筐从屠宰场和渔场运来的、血淋淋的动物骨骼倒进一个新砌的巨大窑炉里。
“领航员您可来了！”老张头看到苏溟舟笑得合不拢嘴“您快看！成了！”
他指着窑炉的另一端那些被烧得焦黑、一捏就碎的“骨炭”。
“这玩意儿”他抓起一把黑色的粉末如同捧着黄金“掺上咱们的草木灰往地里一撒！嘿！那玉米棒子长得比我孙子的胳膊都粗！”
苏溟舟看着那充满了“原始”气息的黑色肥料也是感慨万千。
“销路怎么样？”
“销路？！”老张头瞪大了眼睛“领航员这玩意儿现在比‘烧刀子’还抢手！”
“您是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咱们‘国家队’现在都开始用沼气肥了。那玩意儿好是好但……它劲儿不够啊。尤其是对那些新开的荒地。”
“我这‘骨灰肥’劲儿大！见效快！”
“现在不光是咱们‘破晓之心’自己的农场在排着队跟我订货。就连‘天井渡’外面那些刚拿到了‘破晓币’的流民聚落都抢疯了！他们宁愿少喝两口酒也得给地里‘上’一包这个！”
“不过”老张头挠了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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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许主任说了，这玩意儿，也得‘专营’。百分之七十的产量，必须优先、平价，供应给咱们‘国家队’的农场。剩下的三成，才能拿到‘天井渡’去……‘自由贸易’。
苏溟舟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许知远在“吃一堑长一智。
“粮食
而另一边，那个“蜀川酱油坊，和那个“老蜂农的“甜蜜事业，也同样，在“国家队的“扶持下，步入了正轨。
他们的产品，同样被许知远纳入了“专营体系。大部分产品被后勤部统一采购，作为“高阶福利，发放给那些在军工厂、船坞和步兵团里，从事着高强度、高风险工作的“核心成员。
只有一小部分，被允许流入市场成为了“天井渡里，最能彰显“身份和“财力的……奢侈品。
……
“舟哥，你这招……高啊。
指挥部的办公室里，许知远一边给苏溟舟泡着那杯，由“老蜂农**的、珍贵的“百花蜜水，一边由衷地感慨道。
“既让那帮‘资本家’，有了赚钱的动力。又把他们产出来的、最好的东西，牢牢地抓在了咱们自己手里。许知远嘿嘿一笑，“这叫……‘双赢’。
“这不叫‘双赢’。苏溟舟喝了一口那甜得发腻的蜂蜜水，摇了摇头，“这叫‘续命’。
“许哥，苏溟舟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私营工厂’，都有一个共同点？
“共同点？
“他们，全都是‘资源消耗型’的。苏溟舟指了指窗外，“老刘的木器厂，在消耗我们的‘森林’。老赵的酒坊，在消耗我们的‘粮食’和‘淡水’。张母的肥皂厂，在消耗我们的‘油脂’。张卫的肥料厂，在消耗我们的‘骨骼’。
“他们，是在我们‘破晓之心’这头‘巨兽’的身上……‘吸血’。
“这……许知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短期内，这是好事。它盘活了经济，提升了生活品质。苏溟舟的声音冰冷，“但如果，不加以控制……
“老刘的木器厂，会砍光我们周边的每一棵树。
“老赵的酒坊，会在下一次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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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临时变成第一个被暴民冲垮的‘粮仓’。”
“而张母的肥皂厂”苏溟舟看了一眼窗外那条已经有些微微泛白的溪流“会彻底毒死我们这条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那……那怎么办？”许知远慌了“关了？！”
“不。”苏溟舟摇了摇头“我们要给他们套上‘笼头’。”
……
当天下午“破晓议事会”再次召开。
苏溟舟在会上正式抛出了“破晓之心”的第二份“经济法案”——《资源使用与环境保护条例》。
条例的内容简单粗暴。
“第一所有私营企业根据其行业性质划定‘资源使用配额’。”
“老刘的木器厂每月最多只能从‘国家’伐木场采购一百方木料。想要更多？可以。自己去西边那片荒山上给老子种树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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